法!”
张辰宏抬起头,第一次用坚毅的眼神看向这个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
“法?”皇帝若有所思地轻声低喃。
“是的父皇,儿臣认为,如今中原虽然一统,但依旧不够稳定,想要除去我大燕的顽疾,以及保证后世的延续和稳定,必须用重法。”
“宏儿,你是觉得我大燕的法律有问题吗?”
“父皇,在江湖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作‘江湖事江湖了’。在儿臣看来,这就是无稽之谈。持械斗殴,倚强凌弱在他们眼里成了铲奸除恶,行侠仗义。如果人人都去做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那还要朝廷的法律有何作用?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更不是法外之地。”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你应当多和刑部走动,为何你会这般拉拢儒生,这些读书人也在你的五蠹之内。”
“儿臣认为,矫枉不可过正,如果过度依赖重法,激起民变只是早晚的事。其实历代王朝也是内法外儒,但他们的儒与法并没有做到制约与平衡。法律无法约束江湖侠客,更是有着‘刑不上大夫’的律法条文。儿臣认为天地之法执行不怠,法的建设正是为了安国定邦,人人都在法的约束下规范自我,同时要用儒家的典籍来教化这些愚民。只有让天下的百姓疲于埋头读书和弯腰劳作,让他们明白天地君亲师的伦理道德,然后在仁义礼智信的氛围中生活。百姓安,天下安!天下安,皇权安!”
“宏儿,你所说的这些都太过于理想化。”
“所以儿臣要分三步完成,儿臣认为天子七卫的规模还要扩大,甚至改组监察院。监察院不应当属于朝政管辖,监察院应该与天子七卫一样,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而且地方上也要设立监察院衙门,地方官员无权干预。而为了防止监察院自身内部腐化,天子七卫应当加倍监视,并且监察院触犯法律应当是其他官吏的双倍惩罚,更要做到子女连坐,三代内不准参加科举和从军。当然,他们的俸禄也是平常官员的双倍,甚至年底可以给他们发放养廉银,并且他们的官衔品级要比同级的高半品。”
“至于那些大商人,朝廷可以允许他们经商,但社会地位必须在最底层,甚至不反对他们把生意做大做强,但一定要禁止四点。”
“哪四点?”天运帝好奇地问道。
“第一,他们的某一项生意可以做大,但不能垄断,也就是所谓的一家独大。”
“第二,禁止兼并百姓土地,商人不得私自屯田,商贾从商,农者耕作,这是红线。”
“第三,子女不可入仕,更不能迎娶或者下嫁官宦之家,禁止参与一切朝政。”
“第四,不可与军队有半点牵扯,军队所需物资都由皇室成员采办供应。”
“你是在暗指江南的薛家吗?天运帝刻意地忽略了监察院改革的问题,而是把话题指向了江南薛家与薛家背后的聚财楼吗?”
“父皇,实不相瞒,在儿臣眼里,他们的银票与汇票压制朝廷发行的宝钞和票号的时候,儿臣已经给他们的九族判了死刑。”
皇帝两眼放红光,呵斥道:
“胡闹,你难道不知道你爷爷打天下的时候,聚财楼与薛家几乎是倾家荡产地往军队里送银子,你如今居然想诛人家的九族?”
“父皇,您就别考验儿臣了,如果儿臣没猜错的话,爷爷当年就想杀光薛家的人,奈何被道义所裹挟,而父皇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因为北荒还没有根除。等父皇灭了北荒,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并不是镇北王,而是这薛家。”
听了这话天运帝不怒反笑,笑了一阵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宏儿,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总归要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儿臣知道,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那你眼里的五蠹你打算先从哪一只虫子开始下手?”
“儿臣想从江湖和官吏这两只虫子开始。”
“这就是你要推迟一年大婚,陪安顺郡主游走江湖的原因?”
“是的父皇,儿臣认为地方官员面对江湖游侠的快意恩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甚至是默认江湖事江湖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一点必须要纠正。”
“这些地方官吏也是有难处的,首先地方官员没有充足的实力来震慑当地的江湖势力,而且‘江湖事,江湖了’是先皇定的规矩。不过你既然想对江湖势力出手,可有什么计划?”
“父皇应该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有一个新的势力正在快速崛起。”
“你是说义疏堂?”
“正是他们,他们以正义为化身,说什么所杀之人都是有罪之人,朝廷不杀的人他们来杀。儿臣对此的看法就是他们才是最该杀的人,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触犯了朝廷的法律,就应该由朝廷来依法处理,而不是让他们滥用私刑。不过他们的杀伐决断是儿臣应该学习的,犯了法,就应当受到法律的惩处。”
“儿臣希望在陪安顺郡主行走江湖之时,父皇能给儿臣一些特权。”
“什么特权?”
“先斩后奏!”
“你可真敢要,先斩后奏你可以杀一批,但是一批一批地杀下去,你就不怕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儿臣不需要这些江湖人士的拥戴,百姓们的安居乐业才是身为皇室宗亲该考虑的。儿臣始终认为,宁可背一时之骂名,也要让子孙后代们安享盛世之繁华。父皇在一众朝臣们的反对声中发动了四次北伐,甚至是接下来的第五次。朝中大臣们心存不满,百姓们更是怨声载道。可他们哪里知道,父皇之所以要灭北荒,并非为了一统大陆的虚名,而是在为后世之君打下一个没有外患的天下。宁可背一世穷兵黩武之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有你这句话,父皇就知足了。你想去江湖看看就去吧,不过近期朝廷事多,等你主持完万国朝贡之后再走不迟。”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说着,张辰宏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恭恭敬敬地呈送到龙案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儿臣对万国来朝的一些构想,专门给父皇写的折子。父皇有时间了再看,您要是同意就批个红,不同意的话,儿臣也只能按照老规矩办事了。”
“难道不是朕现在就看,有什么疑问现场问你吗?”
“父皇,这件事不急。等各国使团进京后执行也不晚,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儿臣再不走,估计安顺郡主就要发飙了。”
皇帝笑骂道:“你还真有当周幽王的潜质。”然后挥挥手说道:“滚吧。”
当张辰宏快马加鞭离开皇宫后,台星殿内,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深深地舒了一个懒腰,说:“赵盼盼,你先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赵盼盼呵呵一笑,说:
“陛下,看来您是彻底下定决心了。自从昨晚您收到晋王殿下那段‘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后,就激动得一晚没睡觉。”
“是啊,朕是彻底放心了。朕原本想着老三做个守城之君,无为而治,不成想他居然是个要干大事的人,虽说有些想法太过激进,不符合朕求稳的想法,但只要有你和平西王在,外加天子七卫,即便老三做得再如何激进,这天也塌不下来。后世的百姓有福了。”
“那也是托了陛下您的福。”
“你呀,就别在这恭维朕了。赵盼盼,你再去挑选几个二品,一定要确保宏儿的人身安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