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我们明天就出发回主星了。”路维尤斯靠在他的颈窝里,大部分声音都被闷在了江误的衣服里:“你打包好行李了吗?”
“我没什么行李。”江误说。
他来得匆忙,哪里有闲心带什么行李。
“哦。”路维尤斯也想到了这一点,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他从江误的颈窝里抬起脸,打量着他们身前这座漂亮的银灰色机甲:“这就是您那天来救我时驾驶的机甲吗?”
“嗯。”
路维尤斯好奇地看了看它:“我们回主星的时候,也能驾驶这个吗?”
“你想驾驶它?”江误笑了笑:“我以为虫皇陛下会从主星派专门的飞艇和护卫队过来确保二皇子殿下的安全。”
路维尤斯轻声笑起来:“但我还没坐过它。”说完又补充道:“在我有意识的时候。”
江误没说话,他指尖在机甲上敲了敲,侧头看向趴在自己肩上的雌虫:“现在?”
“现在?”路维尤斯有些惊讶:“没有通行证,任何飞行器和机甲都不能擅自离开基地。”
江误以前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带坏好孩子的人,但:“路维尤斯,你是副指挥官,你有权限给自己开一张通行证。”
路维尤斯笑了起来:“雄主……”
他舔了舔唇。江误相信他的雌君可能这么多年来都没用血统和军衔任性过哪怕一回,不过现在,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里正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
江误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弯起唇角,心也怦怦跳动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学习和工作的冷漠少年,而是一个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挑战规则,只为了和自己喜欢的对象开心玩耍的少年。
江误握住了路维尤斯的手,带着他钻进了机甲的驾驶舱。
通行证很快就办理好了,他们离开基地的时候,除了检查员困惑的视线,没有得到任何阻碍。
“他肯定很不明白,为什么明天就要回到主星的路维尤斯少将会突然和他的雄主一起驾驶机甲离开基地。”路维尤斯看着窗外的景色,低声嘟囔。
江误放松地操纵着机甲,让它带着他们投入浩瀚的银河之中:“也可能他已经想到了,路维尤斯少将和他的雄主想要在宇宙之中来一场不会被任何虫打扰的约会。”
路维尤斯笑了,转头看着黑发雄虫:“这是约会吗?”
“是的。”
次等星月的淡蓝月光温柔地照拂着周围的一切,星河如海,在他们四周铺开。
江误在这个地带停下了机甲,让其保持悬浮,然后离开了驾驶座,走到了路维尤斯面前。
他俯身,吻住了路维尤斯的唇。
路维尤斯抬起双臂,主动攀附住了江误的背,蓝眸中清醒的神色很快就迷雾所笼罩。
“雄主……”路维尤斯喃喃。
江误亲了亲他:“叫我的名字。”
路维尤斯神情微动:“江误……”
慢慢地,他们之间的姿势变成了路维尤斯坐在江误的大腿上。
宽敞的座椅足够容纳他们两个成年虫族,江误搂着路维尤斯的腰,让两人的胸膛紧贴着,隔着衣料,心跳也好似已交融到了一起。
路维尤斯。
他的雌君。
他的丈夫。
属于他的,他也属于的那个人——那只虫。这不重要,江误从来也不在乎这个。
他仰着头,放任坐在他大腿上的那个英俊的青年主动献吻。
青年还不擅长这件事,但那双眼里的渴望和情感已足够填补所有技术上的空缺。
呼吸的交缠,让他们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们之间燃烧。不过这情况更像是他们彼此心中的火焰在此刻都再也无法抑制得漫延出来,将那火焰的温度又往上推了一层。
模糊地,江误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
而他也顾不上再去阻止。
缥缈无垠的宇宙之间,温柔皎洁的异星月光之下,周身是漫天星河,这奇妙而浪漫的一切,在此刻不过是为了驾驶舱里发生的事情增色的背景板。
江误的手指触碰到了路维尤斯柔软温暖的皮肤,亲吻再一次继续了,衣料的摩擦声也再一次响起,不过这次是从江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江误一向洁身自好,哪怕在地球上的时候,也从未沾过男女之事。这让不少人背地里议论他是不是有什么身体方面的隐疾。但江误只是确确实实没有相关的想法而已。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直到死亡,永远都对虚拟作品里所说的“燃烧”一般的吸引力一无所知。
直到他遇见了真正能融化他的这把火。
“路维尤斯……”
雌虫在外表上与人类男性别无二致,但在这种时候,差距就体现了出来。
润滑的销量在虫族少得可怜是有原因的。
江误亲了亲路维尤斯,一手搂着他的背,那漂亮的肌肉和肩胛骨仿佛正是为他而生,与他掌心的纹路契合无比。
在路维尤斯发出祈求声时,江误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虔诚到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吻。
火越烧越旺了,好像要把他的血液、骨肉全都烧干直至成灰。
而银发雌虫的眼泪和体温则是最完美的甘霖。
视野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让江误只能看到自己最想看的那一部分。
结束的时候,江误将脸埋进了路维尤斯的颈窝,听见雌虫在他耳边抽泣着说:“雄主……我爱您……”
“我也爱你。”江误闭上眼:“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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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登上主星前来接他们的飞艇后,江误和路维尤斯就一起窝进了房间里。
尽管他们早已心意相通,但昨天的约会以后,他们彼此相处起来亲密且自然了许多。
路维尤斯不再是那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像是一只被养熟了的猫,彻底展现出了黏人的一面。在房间里,就算不亲吻,他也总是要靠在江误身旁,拉拉江误的手,或者抱一下。
江误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如此习惯路维尤斯的黏人,甚至……甘之如饴。
不如说,黏人的不止路维尤斯一个,江误自己也渴望着和路维尤斯有身体接触的感觉。
一切都很好,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轻松,如果数值条上那顽固的数字7能消失就更好了。
江误搂着路维尤斯,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到底还有什么让这只雌虫有所顾虑。
或许他们应该有一只虫崽。
这个念头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江误的脑海。
他皱了下眉。
成为父母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反感,已经减淡了很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依然存在,一想到就让江误的胃部发沉,一双双黑色的手如同镣铐,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脚踝,不允许他真的从那些过去中走出去。
“怎么了?”路维尤斯的声音很轻。
“嗯?”江误回过神。
“您看起来有所顾虑。”路维尤斯上半身趴在江误的身上,自然一眼就能看到雄虫的神情变化。他伸手摸了摸江误的眉心,抚平了那里的褶皱。
不是我有所顾虑,是我在思考什么让你有所顾虑,这才有所顾虑……
有点像个绕口令。
江误舒展了眉毛,不过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虫崽这件事是横在他和路维尤斯面前的一道必过关口,就算这一次逃避过去,下一次也还是会以同样的方式挤上来。
“你想要虫崽吗?”江误说。
路维尤斯闻言,脸上一红。其实他对于虫崽的态度,更像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毕竟身为虫皇,拥有继承人是必须的。不过如果是他和江误生虫崽,那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眼睛闪着光,刚想点头,却忽然意识到,江误皱眉烦恼的原因,正是这个。
难道……江误不想要虫崽吗?
这在虫族社会并不稀奇,雄虫都是贪图享乐的生物,虫崽这种需要责任心和细心照顾的小东西与他们的享乐理念很不适配。
可是,江误并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雄虫。
或许他只是不喜欢虫崽。
路维尤斯低声道:“您讨厌虫崽吗?”
江误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路维尤斯心里有些失望,他看着江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雄主。”
江误看向他。
“您可以和我说的。”路维尤斯说。
江误弯了弯唇:“说什么?”
“您心里的顾虑,还有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江误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在虫族的这段时间他的确懈怠了,如果还在地球上,他能保证哪怕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在他面前,也无法看出他的哪怕一点点情绪。
“没什么。”江误说。
路维尤斯咬了咬下唇。江误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再不识趣地继续往前,去触碰江误划下的那条边界线。
可他还是做了:“雄主,您不信任我吗?”
江误一愣,低头看去,趴在他胸前的银发雌虫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伤心。
不信任?
路维尤斯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江误有点好笑,但他抿起唇的时候,唇角却没有顺利地弯起一个弧度。
“为什么这么说?”江误问。
“您从来不告诉我您的感受,不告诉我您心里在想什么。”路维尤斯伸出手,抚摸着江误的嘴唇和下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在您失落、不安、焦躁的时候,却无法帮助您。您不愿意让我帮助您吗?”
江误愣住。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想法,更不能向任何人暴露你的软肋。”
——“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你,人们关心的只有你能为他们提供的利益。”
事实上,在地球上活了这么多年,江误最大的感受是:父亲教导他的这些冷血又冷酷的话语其实一点儿都没有错,这也正是他年纪轻轻却能不断向上爬的原因。
所以现在,面对眼前雌虫不加掩饰的关心时,江误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空白。
这一刻,江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路维尤斯的黑化值仍然没有清零。
因为他关心着江误,他希望江误能向他坦诚,他想要安慰、保护江误。
一道细细的暖流钻入了江误的胸膛,让他的心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酸涩、柔软、脆弱——还有被潜藏了太久的孤独和伤心终于被注意到的欢欣喜悦。
在父亲的教导下,他的确不曾遭受过巨大的伤害,他让自己心如磐石,借此躲避了所有的恶意。
没有伤害,却也没有爱。
什么都没有。
江误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冰冷,也早已接受了注定的孤独,毕竟他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不是个会哭叫吵闹着无法接受现实的小孩子了。直到现在,一缕阳光随着路维尤斯的话语照进了他的心脏,久违的温暖化开了他冰冷的心房,也让另一部分被他遗忘了的记忆破冰而出,重新涌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母亲的微笑,想起了母亲温暖的手,想起了小时候被抱在怀里站在游乐园旁,握着一只气球看着蓝天白云时感受到的最简单的幸福。
无数次重复的梦魇里,躺在一片血泊中的母亲朝他伸出手,声音凄厉地诅咒他:“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冷血的儿子,你应该去死!”
阵阵刺痛传来。
“雄主。”路维尤斯握住了江误的手,然后慢慢地挪到了他身边,将他拥进了怀里,笨拙地安慰道:“我在这里……”
可梦魇挥散,真正的记忆里,母亲拉着他的手,温柔地笑着:“小误,总有一天,你会遇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到时候,你一定会得到更多更美好的幸福。”
江误想,自己一定比想象中流露出了更多的伤心。
不过,展现脆弱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是陌生又奇怪而已。
而且,被拥抱被安抚的感觉真的很好……
江误回搂住路维尤斯的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我不想要虫崽,不是因为我讨厌虫崽。”江误轻声说:“我只是担心我无法当好……雄父。”
知道江误不是讨厌虫崽,路维尤斯的心放了下去,他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您一定会是个好雄父的。”
江误没说话。
路维尤斯摸着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轻声问:“您愿意和我说说吗?”
江误顿住,然后点了点头。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不需要倾诉的人,他可以独自处理好所有事情,理所当然包括自己的情绪。
可这么多年,江误的心里实在积攒承受了太多太多,而他毕竟只是血肉之躯,也有喜怒哀乐。
这些被压抑了太久的东西,时隔数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容纳它们的地方。
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
一个可以接受他所有的灵魂。
江误几乎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而且这件事说来有点好笑,他的家庭虽然病态,但是虫族扭曲的社会制度下,他的家庭甚至已经算得上健康的一员。
他敢保证,路维尤斯的家庭比他的要病态的多。
可路维尤斯认真地听着,然后吻他,一遍又一遍,好像想要借助这种方式,抚平他内心的旧疤痕,或是亲吻那个在他叙述里,不得不咬牙独自成熟起来的小男孩。
最后,江误翻过身,压在了路维尤斯身上,抢回了亲吻的主动权。
他看着身下的雌虫,皱着眉:“我不会是个好雄父的,我冷血又冷漠。”
“您不是。”路维尤斯笑着抚摸他的脸,眼睛里闪动着温柔的光:“是您拯救了我。”
江误凝视着他的眼睛,某一刻,他好似真的掉进了那片蓝色的温柔湖泊。
“不。”江误笑了,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好似身后的阴霾终于被阳光照耀:“是你拯救了我,路维尤斯。”
“叮咚。”
一声机械提示音响起。江误侧头看去,一只白色光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正在慢慢消散。
“检测到任务对象黑化值已清空,您已成功完成任务,是否确认停留在当前世界?”
江误搂进了怀中的身体,笑了笑:“确认。”
“了解。”光球越来越淡:“系统已成功解绑……”
003的身形彻底消失,江误看着那白色的光芒,心中无声道谢。
谢谢,让我拥有第二次生命。
谢谢,让我遇见了他。
“所以,雄主,您想不想要虫崽?”怀里,路维尤斯眨了眨眼。
江误眼中仍然有些犹豫。他低下头,手掌抚过身下雌虫紧实的小腹,想象着这里面孕育着属于他的孩子的景象……
很诱人。
“想。”江误闭了闭眼:“我想要你的虫崽。”
路维尤斯笑起来:“也是您的。”
江误轻笑着:“现在开始努力?”
路维尤斯耳朵红了,但眼神中的期待没有任何掩饰。他点了点头,放松身体:“我属于您。”
江误唯一想做的就是翻过他的身体,并给他一个深深的标记。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