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城,春意渐浓。
河畔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微风拂过,柳絮如雪般纷扬。
小晴整个人被圈在江小雪双臂之间,坐在马背之上。
马蹄飞扬,疾驰之下耳边风声呼啸。
小晴丸子头上的红绳穗子乱颤。
此去西疆,宜急不宜缓。
自然不可能坐马车慢悠悠地赶路。
前头江小雪带着她不过三五天就去到了石省,回来的时候坐的马车走走停停,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月。
作为医者,小晴自然晓得治疗传染病,做出措施尽早遏制才是上策。
现在若隔离处理得当,她需要面对的不过是那十几个第一轮感染者,若延误时日,感染者不断增加,到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她只辛苦一遭,快些赶路早些忙活完,不但能确保控制住那传染病,自己也能轻松些,早些时日回到京城躺好才是正道。
江小雪身手了得,骑术极佳,怀里也软软暖暖的。
小晴也不是第一次被对方抱着赶路了。
但即便这不是第一次,即便江小雪怀里非常舒服,也即便江小雪骑术精湛,也改变不了马背上颠簸的事实。
这一路上颠啊颠的,小晴感觉自己的脑浆子都要被摇匀了。
颠啊颠摇啊摇的,第一天就给她摇吐了三回。
为了加快速度,第一天她们并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在驿站换了一匹马,略微休整便继续赶路了。
小晴在江小雪怀里那是被颠醒了又接着睡,睡醒了又接着颠,周而复始。
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日夜兼程、星夜驰赴。
一连策马赶路了两天只是中途换马休息了一会,江小雪没觉得累,反倒是一直在对方怀里睡觉的小晴在第二天下午就感觉有点遭不住了。
黄昏时分,她们在官道旁的第一处驿站落脚的时候,小晴这才终于又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幸福。
说到这京西官道旁的驿站。
早在正午的时候,驿丞就领着全站杂役开始打扫卫生。
虽说有了武艺高强的江小雪护送,十一与任国公并不担心小晴的安全,但为了方便两人的旅程,还是派了骑兵信使一路先行向沿途关隘驿站旅馆打了招呼。
这信使一方面是给小晴开路,另一方面也是先一步去到西疆传达十一的意思,通知西疆守军方面将领配合小晴的工作。
所以江小雪所到之处都不用出示御史信物,沿途城镇便直接放行,驿站这种大夏朝廷的官方组织更是热情贴心招待。
天色渐入黄昏,京西官道旁的驿丞就领着全站杂役在门口列队。
老驿丞不停抹着额头的汗,尽管春寒料峭,他的中衣已经湿透。
今天早上,京城禁卫军的传令官便来过,说国公府的小千金今日要在此歇脚。
“都打起精神!”他又整了整官服。“那可是带着御史令牌的主,冒犯了这等大人,没人能保得住你们!”
他虽是和一众杂役说的这话,但其实也有几分对自己提醒的意思。
他不过是一驿丞,对于平民来说,他算是官老爷,但其实就是个不入品级的货色。
面对京城来的御史,他若犯错,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酉时三刻,那匹通体乌黑的高大骏马出现在官道尽头时,驿丞瞬间就紧绷了身子。
虽然早上就探过那位传使的口风,知道来者御史不过是十岁小姑娘,但真看到这一茬,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违和。
他偷眼瞧着被抱下马的小贵人,不过是个粉团似的丫头,脚上绣鞋还沾着片草叶。
江小雪勒马时,怀里的小人儿已经困得东倒西歪。
杏色襦裙的肩线歪斜着,丸子头散落几缕碎发,随着马背起伏轻轻扫过江小雪的下巴。
其实吧,老驿丞更愿意相信御史是那位一身白衣气质出众的骑马女子。
虽然说吧,这御史是一名气质出众长相不凡的年轻女子,这也挺炸裂的,但总比御史大人是十岁小姑娘来得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驿丞的心思,显然也是在场一众杂役的心思。
有不少人还在偷偷打量那位被侍女抱着坐在马背上精致可爱的“御史大人”。
如果此时小晴能知道这些驿丞、杂役的心思,高低都得吐槽一句即便不同世界、不同时代、不同人群,经典依旧是经典。
就是那句话。
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但此时的小晴可没有心情纠结这些呢,她被颠簸了一天,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脚踏实地后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又是伸手又是踢脚的活动了一番。
“恭迎小姐!”站在一侧的驿丞嗓子都喊破音了,身侧的杂役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打量小姑娘原地蹦跶的探究眼神。
驿丞暗自摇头。
年轻人哪……
还好这小“御史大人”看起来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换作某些喜欢故意刁难人的,或者是在意这些的大人,光是那盯着人家打量的眼神,就可以给这一批小年轻降罪。
正厅里八仙桌上摆着时令鲜蔬,最当中是道费了二两银子从附近酒楼快马买来的蟹粉狮子头。
小晴勉强吃了半勺粳米粥,眼皮就开始打架。
瓷勺“叮”地磕在碗沿,惊得老驿丞差点跪下。
他还以为是京城来的娇小姐嫌弃他准备的饭菜呢。
“小姐乏了。”江小雪一手环住小晴肩膀,向老驿丞说道。
老驿丞只用了连半息不到的时间便反应过来了,扭头想要喊话,又怕声音太大扰了大人。
“热水!快备热水!”
他连连催促杂役往楼上送热水,急得声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