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金妮被寡妇红五花大绑了起来,嘴巴里面还塞了一块破抹布。
小李掀开帘子,朝里面张望,不时因为有生意,又折返回来结账。
寡妇红翘着腿,慢慢悠悠地嗑瓜子,冲小李道:“你看个啥呢。”
小李道:“啥也看不到。”
“啥也看不到,你在那边瞅个半天,回来!”
小李回来道:“哎,红姐,你为啥那么放心让这个汤姆斯在里面动手术呢?”
寡妇红吐掉嘴巴里面的瓜子壳:“什么汤姆斯?他叫爱德华!”
“好吧,那你为啥那么放心让这个爱德华在里面动手术呢?”
寡妇红笑眯眯道:“他拿手术工具的那个架势,我就知道他肯定会。”
“这样啊,”小李道,“你别说他的字写的也挺好看的,而且他刚才进来就问我买这买那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懂,都不用我给他介绍!”
寡妇红脸上的神情变得好奇和期待:“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查尔斯挺厉害的!”
“查尔斯?”小李翻白眼,“查尔斯,不是去年死在了豆腐山后面的那个人吗?”
寡妇红一顿:“啊?哦,对对对,查尔斯死了!跟武松还有马超赵云一块死的。你别说,你忽然提到他们,我都忘记他们长啥样了。”
小李道:“i服了you!”
“哟,你还整上洋文了呢?!”
“呵呵。”小李回去继续忙了。
里间,煤油灯“噼啪”作响,将斑驳的土墙照得忽明忽暗。
陈伯翰仰躺在门板搭成的临时手术台上,面色惨白如纸,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左臂那道四寸长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血水混着组织液不断渗出,在门板上积成一小洼。
“这傻婆娘差点害死自家男人!”段平原骂骂咧咧地扶着腰,刚才摔的那跤让他腰椎生疼。
宋秋已经挽起袖管,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熟练地取出一套用蓝布包着的器械,正是段平原平时收在最里层的宝贝家什。
“喂!”段平原大怒,“谁让你动我的……”
话音未落,宋秋已经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开始环形清洁伤口周围皮肤。
他的手法极其特殊:以伤口为中心,棉球由内向外螺旋状擦拭,每个棉球绝不重复使用第二次。
段平原的骂声戛然而止,就这两手,足够看出宋秋的专业。
“伤及肱二头肌肌腱,需要分层缝合。”宋秋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沉稳得不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左手持止血钳的动作也让段平原瞳孔一缩,三指持钳,尾指微翘,这不就是他段平原的习惯?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照得宋秋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在用弯针缝合深筋膜,针尖以特定角度刺入,非常快准狠,没有犹豫。
而更让段平原吃惊的,是他的打结方式。
连续三个外科结,每个结都留出恰到好处的线头长度,这他娘的——
不也是他惯用的手法?
“你……”段平原嗓子发紧,“你跟谁学的医?”
宋秋没有立即回答。他正在处理最表层的皮肤缝合,针距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段平原注意到他持针的手指有个细微的小动作,每缝三针就会不自觉地转一下手腕。
这样的“不自觉”,恰好暴露了他经常这么做,无意识养成的。
果然是个学过医的——
然后,宋秋去翻段平原刚才从外面拿进来的药。
他取出个印着红十字的铝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几种药粉。
段平原:“……”
这臭小子,捡东西也是精准,直接就拿了他独门秘制的“三黄散”。
昏迷中的陈伯翰突然抽搐了一下。
宋秋立即按住他肘部的尺泽穴,另一只手飞快地解开刚包好的绷带:“气闭了。”
就见他两指在伤口上方三寸处一按,淤血顿时涌出,伤口的青紫色立刻消退不少。
段平原的胡子抖得厉害。
这手“开闸放淤”的绝活,显然也是练出来的。
“你小子到底是谁?”段平原瞪着宋秋,“你看着也不大,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多?”
“我布鲁姆啊,”宋秋面不改色地道,“咋了。”
然后,他继续处理伤口,几分钟后道:“行了,伤口处理好了。”
他利落地打了个漂亮的绷带结:“再拖下去真要伤到筋脉了。”
左右看了下,宋秋过去那边洗手,拧开简易的水龙头,不大的山泉缓缓流淌下来。
段平原皱起眉头,愣愣地看着宋秋。
而后,宋秋走回来道:“还有你的伤口,我也得给你缝一缝。”
为了更好看清宋秋的手法,段平原没有拒绝,点点头:“行!”
接着,他就看到宋秋收拾器械的动作和手法都足够老套。
“你小子,到底跟谁学的?”段平原再度发问。
“我师父不让我说。”宋秋道。
段平原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道:“算了,我懂!你师父不让你说,那就不说吧!”
等给段平原的伤势也处理好之后,宋秋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对段平原道:“我之所以一直留在外面,就是为了等他醒来给他当面道个歉,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要很久才能醒来了,我没有时间再继续等。”
段平原道:“你是不是有话要我转交给他?有你就说。”
宋秋道:“就是一句对不起,不过这其实也不是我的错。”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要我转交,我转交就是!”
宋秋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留,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小李愣愣的看着他:“汉克斯,没想到你真的会医术啊?而且,老段还没对你挑刺?”
要知道,老段那是看谁都不爽的,而且同行是冤家,他看同行更不爽。
宋秋道:“怎么我又变成汉克斯了,我不是布鲁姆吗?”
“呃。”
宋秋道:“行了,我走了!”
老师公没有对他挑刺,那不是必须的吗?
因为他这些手法都是师门一脉相承下来的,对他挑刺,那不是对着他自己挑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