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年见他们不知道,直接说出名字,道:“他叫王开心,我们审讯了王杜子和王疯狗,他们最终招认,是王开心让他们来‘帮忙’捡煤油桶,并且给了他们一点好处费。”
丁未成愣道:“然后,王开心就死了?”
宋秋肃容道:“怎么死的?”
“说是喝多了摔河里,然后淹死的。你们说巧不巧,我们才问出他的名字,他人就没了。”
丁未成道:“是很巧……”
“我们也觉得蹊跷,所以去王家庄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意外身亡的,可是他老婆王湘云死活不让验尸,哭闹得非常凶,甚至拿了把菜刀放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说如果要验尸就先砍死她。”
丁未成皱眉:“刘叔,不会就是他老婆害死他的,否则她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呢?不就是验个尸吗?”
刘松年道:“你也说了,不就是验个尸吗,说明你也不清楚验尸是怎么操作的。其实验尸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而是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流程,开膛破腹是必不可少的。但这些流程到了他老婆的嘴里说的更加可怕,还是说我们会把王开心的尸体拿出去切割卖了……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的。”
宋秋道:“跟她说这些,故意制造她恐慌的人,极大可能就是怂恿王开心去让王杜子和王疯狗捡煤油桶的幕后真正黑手。”
“嗯,不过王湘云的情绪很激动,所以暂时问不出来了。”
一阵冷风吹过,掀起地上的黑灰。
宋秋眯起眼,看着烟灰被风吹散:“看来有点难查了。”
王家庄跟甘化村不太一样,王家庄的人比甘化村要更加团结,因为那边的姓氏有更强的凝聚力,所以警方很难插手进去。
“放心吧,”刘松年又道,“这个案子的难度是有点大,但凶手肯定就在王家庄里,一共就那么一些人,还是很容易排查的。这个案子我们不会轻易放手,毕竟烧了你们的村队,还烧死了两个民兵,这是一个大案。”
宋秋认真道:“谢谢你,刘警官!”
“好了,你们去忙吧,我回去找几个会写文章的人商量商量,怎么从你身上做这个假身份和假文章。”
“嗯,”宋秋道,“刘警官慢走。”
不过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宋秋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刘警官,乡镇卫生所那边有没有跟你们说,他们丢失了一箱葡萄糖?”
刘松年一顿,好奇道:“有这回事吗?是不是你捡到了一箱葡萄糖,或者是你看到了谁有这个东西?”
宋秋摇摇头,然后把他跟蒋思思的那些恩怨说给刘松年听。
刘松年皱起眉头,冷冷道:“居然还有这种事,不过她并没有来报过警,说明她知道她的那些理由站不住脚,幸好你当时坚持,否则,真的要被她讹上了。”
丁未成立即道:“刘叔,如果她真的去报警的话,你们不会受案的,是吗?”
“绝对不会,放心吧!都不用说是警察,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么一回事也不会觉得是宋秋的问题,最大的嫌疑对象除了蒋思思还能有谁?好了,我走了,你们去忙吧!”
“嗯!”
刘松年离开,宋秋和丁未成也朝着鱼塘工地方向去。
踩过村队废墟焦黑的土地上,宋秋突然道:“没想到,你还真认识警察。”
丁未成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太自在:“是啊……”
宋秋又问:“你为啥叫他刘叔呢。”
丁未成犹豫了一下,叹道:“我娘死的早,我爹从小就喜欢赌博,我八岁那年,他又因为赌博被抓了,那次特别严重,听说赌得很大,要关三个月。”
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黑灰,在空中打着旋儿。
宋秋想到前世丁未成的命运,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听着。
“然后,我家里一粒米都没了,”丁未成的声音变得干涩,“我饿得去偷公社的玉米,被过来做调查的刘叔当场逮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的表情,“你猜他怎么着?”
宋秋摇摇头。
“他把我带回他家,煮了一锅红薯粥。”丁未成突然笑了,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他就蹲在那儿,一边看我狼吞虎咽,一边说小子,偷东西也得看时候,青黄不接的玉米能吃吗?”
宋秋道:“不愧是当警察的,人是真好。”
“后来他每个月都来送粮票,”丁未成继续道,“还教我打拳,说没爹管的孩子,至少得学会自保。”
宋秋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丁未成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但是相比之下,宋秋要更沉重一些,因为他知道丁未成上一世的命运——
烂赌的丁大杰一次输急了眼,发疯发狂,把赌桌上的人都砍死了,然后回家,把丁未成也给砍死了。
丁未成个头块大不假,但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宋秋不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热闹,但是他听宋大壮和宋二娃提过,说他们特意跑去看了下丁家,那尸体惨不忍睹,一刀刀的,全往脸上和脖子砍去,说丁未成的眼珠子都被砍爆了,掉了出来——
前世的宋大壮和宋二娃,估计也想不到,他们有一天能和丁未成成为关系这么好的队友。
所以,他们在议论的时候,甚至是兴奋的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在描绘别人的死状——
想到这些,宋秋就觉得唏嘘。
这辈子,丁未成不可以再有那样的命运了。
想到丁未成,宋秋难免又想到宋文韬。
话说,宋文韬是在年关前,甘化村和王家庄的械斗里去世的。
不过现在的王家庄,吴达还在劳改队里,应该不会再发生械斗了吧。
所以,命运也是可以被完全改变的……?
就在宋秋这样想着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惊呼声和吵闹声。
宋秋和丁未成一顿,同时抬起头朝远处看去。
喧嚣传过来的方向,正好是宋秋所承包的那片开垦地。
一个女人非常尖锐的声响,好像要穿透人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