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朔风裹着砂砾,在残破的祭坛上刻出细密的血槽。王铜立在风蚀的图腾柱下,掌心摩挲着柱面斑驳的饕餮纹,那兽瞳处的凹槽还残留着干涸的巫血,指尖触碰的刹那,竟传来远古凶兽的咆哮。
千里赤地间矗立着九根通天石柱,柱身缠绕的青铜锁链早已锈蚀断裂,末端垂落的铜环里卡着半腐的兽骨。黄沙漫过祭坛中央的万灵血池,池底沉淀的骸骨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颅骨天灵处皆被利器洞穿。阿海蹲在池边拾起块碎骨,骨面忽现流光,三千年前,北荒巫祝在此剜出三百童子的心头血,绘成唤醒饕餮的祭文。
“咚“
远处传来夔皮鼓的闷响,沙丘后转出十八名赤膊巫祭。他们肩扛青铜鼎,鼎中沸腾的黑血不断溢出,在地面凝成蠕动的咒文。为首的老巫祝额生竖瞳,瞳仁里映着王铜的身影:“时辰已到,请圣兽用餐。“
巫祝们割开手腕,黑血注入祭坛沟壑。整片荒原突然震颤,九根石柱迸发幽光,在半空交织成饕餮虚影。虚影巨口张开,腥风卷起池中骸骨,那些白骨遇风即活,化作骷髅大军扑向王铜。阿海怀中青铜门钥突然发烫,在沙地烙出半幅潮汐阵图:“王大哥,震位三丈!“
王铜脚踏星位,脊背龙纹离体化作屏障。骷髅触及龙鳞的刹那,骨缝间渗出青铜溶液,竟腐蚀得屏障滋滋作响。他反手抽出龙骨鞭,鞭梢卷住老巫祝的夔皮鼓:“以魂养凶,也配称圣?“鼓面炸裂的瞬间,三百道童子怨魂尖啸着冲出,在虚空凝成慕雪璃的残影。
“放肆!“老巫祝竖瞳淌血,祭坛下伸出百条青铜触手。触手表面布满吸盘,每个吸盘中央都嵌着颗修士金丹。阿海突然跃入血池,以身为笔蘸取巫血,在池底续写被抹去的祭文:“……以恶制恶,噬凶反哺……“
九根石柱轰然炸裂,饕餮真身破土而出。其形如山岳,通体覆盖青铜鳞甲,脊背凸起的骨刺上串着历代巫祝的干尸。巨兽仰天嘶吼,声波震得王铜七窍渗血,十万残剑竟在剑匣中哀鸣不止。
王铜扯开衣襟,心口浮现《盘龙锻体诀》的金色铭文。他竟迎着声波踏空而起,双手扣住饕餮獠牙:“你要吞,便让你吞个痛快!“周身毛孔迸发星砂,顺着獠牙裂缝钻入兽体。饕餮吃痛甩头,将他抛向天际,却不知星砂已在脏腑间结成熔炉。
“还不够……“王铜并指划破眉心,引精血为焰。熔炉轰然暴涨,将饕餮精魄逼出体外。那精魄形如黑日,表面浮动着万千怨灵的面孔。他张口鲸吞,喉间龙纹骤亮,竟以肉身作鼎炼化凶煞!
精魄入体的刹那,王铜肌肤寸寸龟裂,裂缝中迸射的金光却愈发炽烈。饕餮怨灵在识海翻腾,却被慕雪璃残魂化剑镇住:“师兄,坎位有缺!“阿海突然将青铜门钥插入祭坛阵眼,地底冲出九道龙形地脉,缠住饕餮真身反哺灵气。
烟尘散尽时,王铜立于祭坛废墟,发间多了缕霜白。掌心托着的饕餮精魄已凝成墨玉,内里流转的金丝勾勒出钓天翁的轮廓。阿海扒开碎石,露出深埋的青铜碑,碑文记载的竟是盘龙祖师与饕餮同归于尽的真相,而那斩凶的最后一剑,分明是潮生剑法的起手式!
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王铜嗅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奇异香气。阴阳逆殿的穹顶镶嵌着十万颗星辰石,每颗石头表面都凝结着晶莹的时光露珠。阿海弯腰拾起脚边一株朱果,果实却在触碰的瞬间完成开花结果的全过程,藤蔓疯长缠住他的手腕,叶脉间渗出淡金色的时之砂。
大殿地面铺着阴阳双鱼玉砖,阳鱼区域草木瞬息枯荣,阴鱼地带冰晶凝结成永恒。十二根盘龙柱错落矗立,龙睛嵌着不同年代的修士本命法宝:有慕雪璃少年时用的青竹剑,亦有楚家初代家主的噬魂幡。阿海背后胎记突然灼痛,与柱面某条龙纹产生共鸣——那龙爪握着的,正是药王宗失传千年的《时疫录》残卷!
“楚家办事,闲杂退散!“
阴鱼区传来暴喝,五道身影踏着时光涟漪逼近。为首的红袍老者手持滴漏状法宝,漏中流出的不是细沙而是凝固的血珠:“王道友,这时之砂可不是你能消受的。“
滴漏翻转,阳鱼区草木突然狂化。食人花喷出腐蚀黏液,藤蔓如钢鞭抽裂虚空。阴鱼区寒潮席卷,冰晶中封存的古修士残魂破冰而出。五大元婴巅峰结成五行杀阵,本命法宝化作五色光轮悬于王铜头顶。
“好大的阵仗。“王铜冷笑,袖中滑落拍卖会所得的天机钱。铜钱嵌入地面阴阳交界处,殿内时光流速突然紊乱。白发老者祭出的噬魂铃尚在途中,铃身已爬满锈迹,等飞至王铜面前时,竟化作一捧铜粉!
阿海趁机跃至盘龙柱顶,胎记金芒与龙纹相接。整根龙柱突然活化,龙口吐出团混沌之气,内裹《时疫录》真本。书页翻动间,疫病之气化作万千毒虫,却避开王铜专噬楚家修士。
“雕虫小技!“青面道姑挥动拂尘,三千尘丝刺入虚空。每根尘丝末端都系着个中毒的村民虚影,怨气如潮水漫向阿海:“毁你道心,破你气运!“
王铜双目骤亮,识海中初代圣女虚影执龙骨鞭横扫。怨灵触及鞭影的刹那,竟被炼成纯净魂力反哺己身。外界看来只是瞬息,五大高手却见青年眸中星河轮转,白发无风自动:“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阳鱼区疯长的朱果突然炸裂,时之砂凝成慕雪璃的残影。她素手轻点,五色光轮逆转,竟将五行杀阵反罩施法者。王铜踏着时光露珠跃至穹顶,十万残剑碎片裹挟不同时间流速的剑气,化作剑雨洪流。
“时空剑阵?!“红袍老者惊骇欲逃,却发现双脚陷入时之砂。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急速衰老皱缩,本命元婴在时光冲刷下化作飞灰。青面道姑尖叫着捏碎保命玉符,却被逆流的疫病之气侵入紫府,浑身长出青铜斑块。
最后一名敌人倒地时,盘龙柱突然移位,露出地宫入口。门扉上刻着盘龙祖师与饕餮厮杀的浮雕,祖师手中剑赫然是放大版的潮生剑。阿海以胎记为匙开启地宫,扑面而来的灵气凝成慕雪璃的叹息:“师兄,你终于来了......“
地宫中央悬浮着青铜日晷,晷针竟是半截潮生剑。当王铜握住剑柄时,殿外传来钓天翁的歌声。老者盘坐虚空垂钓,鱼线末端拴着第十二扇青铜门的钥匙,那钥匙的纹路,与阿海渐渐淡去的胎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