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归墟深处,一面横亘天地的青铜古镜悬浮于漩涡之上。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缝隙中都流淌着鎏金般的光阴长河。王铜踏浪而立,指尖触及镜面,涟漪荡开的刹那,三千白发无风自动,镜中映出的并非此刻容颜,而是慕雪璃执剑自刎的凄绝身影。
镜缘缠绕的青铜锁链早已锈蚀,链身上悬挂的铜铃却清脆作响。每声铃音荡开,便有零星光阴碎片坠落,触及海面即化出往昔剪影:药圃中捣药的青衣少女、潮生阁檐角摇曳的剑穗、月下海滩刻画的河洛阵纹……阿海俯身拾起块镜片残骸,破口处忽地刺出半截剑锋——竟是慕雪璃当年折断的佩剑!
“轮回往复,终是劫数。“
镜中传来空灵叹息,整面古镜轰然倾覆。无数镜片如星雨坠落,每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王铜与慕雪璃。最大的残片插在礁石间,镜灵自裂痕中缓步走出,面容与阿海九分相似,眉心却烙着青铜门纹。
镜灵挥袖,光阴长河倒卷成瀑。少年时的慕雪璃正在河畔练剑,突遭虚空伸出的幽冥鬼手擒拿。王铜纵剑相救,潮生剑气触及鬼手的刹那,整条长河沸腾如煮——原来这截光阴早已被天魔篡改,真正的慕雪璃正被困在扭曲的时空中!
“破!“
王铜咬破舌尖,精血在虚空绘出河洛阵图。十万残剑应召而来,剑锋裹挟四象之力刺入光阴长河。青龙鳞片刮起飓风定住乱流,白虎利爪撕开幽冥禁锢,朱雀火羽焚尽篡改因果的蛊虫,玄武阵纹护住少女元神。当指尖触及慕雪璃衣袖时,镜灵突然捏碎手中残片:“你救不了所有人!“
破碎的镜片化作利刃风暴,每道刃光都带着往昔因果。王铜左肩被少年时自己挥出的剑气洞穿,右腿遭慕雪璃封印天魔的余波所伤。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镜灵手中的断剑——正是当年药王宗覆灭时,他亲手折断的那柄!
“师兄…小心…“
幼年慕雪璃的虚影突然凝实,徒手握住刺向王铜心口的剑锋。鲜血顺着她稚嫩的手掌滴落,在虚空凝成完整的轮回镜虚影。镜面映出的未来画面令天魔震颤:白发王铜手持潮生剑贯穿己身,剑尖挑着十二扇青铜门炼化的道果!
镜灵在消散前,将半枚青铜门钥塞入阿海手中。钥身纹路与少年胎记完美契合,北海深处传来九重雷鸣,那是最后三扇青铜门开启的征兆。王铜抱起昏迷的幼年慕雪璃,却发现她掌心攥着块染血镜片,上面歪斜刻着八个字:
“道灭道生,劫尽缘起。“
北海归墟的迷雾深处,王铜盘坐于礁石之上调息。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沙地忽然浮起血色纹路,纹路交织成慕雪璃的眉眼,一颦一笑皆与生前无二。阿海正要提醒,忽见王铜眉心渗出缕缕黑气,周身四象圣纹竟如活物般扭曲起来。
迷雾化作流云,眼前现出潮生阁旧景。慕雪璃素手烹茶,青丝垂落肩头:“师兄,这盏雪顶含翠,可还入得了口?“茶香袅袅间,王铜袖中剑穗突然绷直如刃——那茶汤中沉浮的,分明是三百枚噬魂蛊虫!
“叮“
剑光斩碎茶盏的刹那,四周景象坍缩成血色炼狱。无数慕雪璃的残影自岩浆中升起:七岁稚女捧着带毒糕点、双十年华的仙子手持淬毒匕首、白发老妪袖藏锁魂符箓……每个幻象眉心皆烙着青铜门纹,异口同声道:“师兄,你舍得斩我吗?“
青龙法相突然自王铜脊背钻出,龙目赤红如血:“你连她都护不住,谈何护苍生!“白虎法相裂体而出,利爪撕向王铜心口:“这具肉身,合该由我等主宰!“朱雀火羽凋零成灰,灰烬凝成天魔虚影;玄武龟甲片片倒竖,化作噬魂牢笼!
王铜并指封住周身大穴,却阻不住四象法相反噬。识海中,七岁慕雪璃的幻象正将蛊虫塞入他口中:“师兄乖,吃了便能永远陪着阿璃……“青年时期的慕雪璃残魂突然显化,一剑斩碎蛊虫:“守住道心!这些都是……“
话音未落,天魔虚影自灰烬中伸手扼住她咽喉:“你不过是他执念所化,也敢阻我?“王铜暴喝震碎牢笼,掌心金血凝成潮生剑虚影:“任你幻化万千“
“她永远是我的剑鞘!“
剑光贯穿三重幻境,却见最后一道幻象竟是慕雪璃自剜道胎:“师兄,用我的命换三界安宁……“
四象法相彻底魔化,在虚空凝成混沌天魔。其形如雾似烟,时而化作青龙扑杀,时而转为朱雀焚天。阿海咬破舌尖,将精血涂抹青铜门钥:“王大哥,离位三寸!“钥身纹路骤亮,映出天魔核心处的青铜门虚影,那门扉竟由十万残剑熔铸而成!
王铜引动识海潮声,破碎的剑穗突然重聚。每缕穗丝皆裹着慕雪璃残留的剑气,在虚空结成盘龙剑冢虚影:“慕雪璃!“
这一声唤,三千幻象尽碎。
朱雀法相中的天魔本源突然震颤,一缕纯净剑意破壳而出,正是慕雪璃封印在四象法相中的本命剑魄!
剑魄归位的刹那,混沌天魔轰然溃散。王铜跌坐在地,白发间多了三缕赤红。阿海扶他起身时,发现其脊背浮现完整的青铜门纹,而四象法相瞳孔深处,十二扇门扉的倒影正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