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眨眼便遮断窗外的景色,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白幕。
随着透过玻璃窗的光线越来越少,大厅也变得昏沉起来。
宴会餐桌上点满了蜡烛,扰动的烛光照映在煮熟的人手上,融化的蜡液缓缓滑落。
人们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既不能活动也不能说话,只能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然后看着玛丽手舞足蹈,给自己唱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她似乎忘了下面的旋律和歌词,只会重复这一句话,重复了几十遍还意犹未尽。
就像一台失真的老式留声机,自艾自怜地重复播放着。
听着毛骨悚然。
其实,今天才是玛丽真正的生日。
她每年的生日宴会都会提前或者后挪几天,只是为了迁就大家的日程安排。
所以,有人会把她的生日记成27日、28日,甚至还有人以为她是11月出生的。
她从来不计较这些,只想看到大家满意的笑容。
昨天,她在女儿的帮助下把所有能找到的家人都集中在中厅的餐桌上,端上来的“佳肴”却受到了冷落。
这让她很受伤。
她对“完美”有种疯狂的执念,以为是自己的菜做得不够好,于是又把那十几道“菜”全部端回了厨房,重新烹制。
所有人就这样干等着,足足等了一晚上。
就在人们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玛丽和她的妹妹多乐斯再度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还是像昨天那样,多乐斯和玛丽端着盘子来回上下楼梯,把带盖的盘子挨个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全程帮助玛丽的多乐斯,此时看起来也极不正常。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肩膀比腰宽了一倍,再加上下面穿着宽松的睡裤,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沙漏。
更诡异的是,她的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底,就像一面刚刷了漆的墙,像是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两姐妹给所有“嘉宾”温柔地戴上餐巾,用热毛巾替他们净手。
肖恩激烈地扭动着身子,他在凯伦的照料下休息了一整天,然后又在椅子上睡了一晚,现在他又饥又渴,还很愤怒。
玛丽把她水蛇一样的手缠在肖恩的脖子上,拍了拍他的脸颊安慰道:
“别担心,这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你们会满意的。”
肖恩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头摇得像铃铛。
“瞧瞧,多么美妙的宴会啊!”玛丽兴奋地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把手放在最大的餐盘盖上:
“哒哒!这是本次宴会的主菜!”
她徐徐抬起手臂,揭开半个瑜伽球大小的盖子。
只见洁白的瓷盘上,
赫然放着,
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光秃秃的,毛发已经被开水烫光,肉色的牙龈外翻,一些牙齿还在上面,一些则从牙龈上脱落,嵌在晶莹的“皮冻”里,或者半融化的脸颊上。
玛丽从附近的烛台上拔下两支蜡烛,对准眼眶,用力一插。
“嗞......”
死鱼般的眼球被蜡烛挤入脑腔,一些肉汁飙了出来,溅在众人身上。
霎时,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香味。
几乎所有人都剧烈地颤抖着,极其抗拒地把头扭向一边。
只有凯伦忍住强烈的恐惧,观察着这颗人头到底是谁的。
她在手术台上见过太多血腥的场面,并不害怕尸体或者内脏。
她害怕的是煮熟的尸体,
或者说,
煮熟的家人。
但是由于五官完全融化,她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甚至看不出男女。
安东尼、芭芭拉、马修、克洛伊以及艾莉婕都没在现场,
她祈祷上帝,
他们可以不出现在椅子上,
但一定不能出现在餐桌上。
玛丽插上蜡烛以后,用打火机点燃,随后看向奥利弗。
她揭开奥利弗面前的餐盘盖,还是昨天的那只手。
但闻起来更香了,不像昨日那股腥臭。
这次她用了很多调料,还在上面撒上了很多黑松露。
这次她亲手拿起勺子,
挖下一小块煎得金黄的手心肉,
凑到儿子嘴边。
没想到,奥利弗还是很抗拒。
她先是勃然大怒,用勺子猛戳儿子的嘴唇,弄得鲜血淋漓。
随后,又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用桌和餐巾擦拭奥利弗的嘴唇。
“我知道了,一定是威廉的肉太老了,你不喜欢,”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掌,“要不,我给你尝尝我的肉?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可以!”
“不!妈,我喜欢吃牛肉,我只吃牛肉!”奥利弗惊慌失措地喊着。
他害怕母亲再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
但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有些残忍,但又很巧妙的法子。
趁母亲眼神涣散,视线转移的时候,
他悄然把手放进裤兜,用手指夹出测试纸。
“妈,我想喝一小口牛奶,”奥利弗忽然大声说到,“就是那种,从你的手背流出来的牛奶,只要用叉子扎一下就行。”
听到这话,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难道奥利弗的病也发作了吗?
叉子扎进皮肤里,流出来的不可能是牛奶,只能是血!
听到这个奇怪的要求,奥利维亚搁着桌子呵斥:
“你个混蛋,又在耍什么花招?”
奥利弗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嚷嚷着:
“妈!妈!我要喝牛奶!”
听到这话,玛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把手伸向桌上的餐具。
不过,
她并没有选择左边的叉子,
而是右边的餐刀。
看着餐刀上倒映的烛光,奥利弗心脏怦怦狂跳。
他害怕母亲忽然改变刀的方向,向自己扎来。
但母亲并没有这样做。
只是对着她自己的手背,缓缓割动刀刃。
“妈!”
奥利维亚惊恐地想要阻止母亲,却听见她宠溺地说:
“你弟弟从小就没喝过母乳,这是我应该做的。”
玛丽安抚了女儿,继续抽动手臂。
餐刀并不锋利,刃上还有细小的锯齿,在割动的过程中,这些锯齿会牵扯伤口的皮肉,造成更剧烈的疼痛。
但是玛丽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似乎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机械地割开手背的皮肤。
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够了!够了!”奥利弗再次大叫了起来。
他不想让母亲受到更多伤害,只要一点血就够了。
奥利弗颤颤悠悠地把偏着身子,迎接母亲伸过来的手。
为了做这一顿“大餐”,母亲的手上布满了烫伤,厚厚的手茧上覆盖着一层油污。
他眸子里闪着泪光,把嘴伸向母亲的伤口。
同时,
在桌下的暗处,
他伸出夹着测试纸的手指,
接住滴下来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