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婕知道自己的目光很尖锐,但也很有必要。
每个人都是一艘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的忒修斯之船,某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不是定格在某一刻的人类个体,而是动态的包含了以前的历史以及未来走向的人。
她渴望进一步了解冷敬,深入他的灵魂,将冷敬的的命运和自己彻底绑在一起,不允许有任何信任上的裂痕。
这既是出于特殊情况下的必要之举,同时也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认为只要足够坦诚就能缝合一切裂痕。
面对女友咄咄逼人的目光,冷敬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回答说:
“一开始是为了活命。”
“活命?”
艾莉婕没有料到是会这个答案。
“没错,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活命,”冷敬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公园?”
艾莉婕当然不会忘记,冷敬把老大爷搞破防了的那个下棋的场面。
“我当然记得,那是在京城的某个人民公园,有很多落叶。”
她好奇道,“你为什么突然提那件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时为什么会在公园?又这么巧刚好就在你父亲下榻的酒店外面?”冷敬又问。
“这......”艾莉婕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讲到这里,冷敬也不再卖关子,一口气说下去。
“因为那场学术会议上所讲的病例,来源不是别人,而是我。”
“我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基因病,埃尔哈特公司认为极具研究价值,所以你父亲才会不远万里带着你来华国开会。”
“我父母只是在京城打工的普通人,他们负担不起这种罕见病昂贵的治疗费用,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病有研究价值,才有人愿意出钱给我治病,并且以资助我来北美读书的名义继续开展研究。”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实验用的小白鼠,并不是什么京圈少爷。”
说完这些,冷敬如释重负地呼出一浊气。
他心里憋着一句“我配不上你”的话,接着酝酿片刻后,变成了痛苦的自我剖析:
“遇到你之后,我感觉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竟然幸运地捡到了一颗宝石。我知道这颗宝石不属于我,但还是贪婪地把它攥在手里,从此患得患失。”
“我把这颗宝石攥得越紧就越焦虑,所以拼命地训练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兼职,以为这样就可以应对未来的变化,把梦继续做下去。”
说到最后,冷敬不敢再直视艾莉婕的眼睛,转而看向电视机上纷乱的画面,视线逐渐迷离。
“对不起,我骗了你。”
诚恳地道歉过后,冷敬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怒火。
然而,
他只是感到脸颊一阵温热。
艾莉婕用手捧着冷敬的脸庞,让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我可以容纳你所有的不足或者缺陷,”她的声音很温柔,湖绿色的眼睛是一颗闪烁着母性光辉的宝石。
“我不在乎你来自什么地方,我只在乎你的未来有没有我。”
坐在沙发上,艾莉婕比冷敬矮了一截,她轻轻把冷敬揽入怀里,纤细的臂弯就像一座强大的避风港。
就这样默默地相拥片刻后,艾莉婕起身道: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你写在纸条上的中文。我没有什么天大的梦想,最大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一家人快快乐乐活下去。”
她取下缠在腰上的红色围巾,脱下外套。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让这里的悲剧向外扩散。如果你认为加入d.d.d.有助于实现这个目标,那我们也报名参加。”
说这话的时候,艾莉婕又脱下一层毛衣。
在没有厚厚外套的遮盖后,她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细支结硕果。
看见冷敬还一脸戚然,艾莉婕“嘿嘿”一笑,用手指搓了搓男友的脸颊。
“好脏...快来洗澡。”
她的脸红得厉害,就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
冷敬的脸也微微一红。
“哦,好......”
艾莉婕的模样实在太可爱,刚才还一脸戚然的冷敬,生理本能感觉有一股热血在往头上聚集。
“你先洗吧,我不急。”
现在情况很特殊,为了避免产生什么想法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他站起来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刚才海顿说要派人来供应茶饮,但现在也没有看到影子,估计是因为d.d.d.还在封锁楼层的原因。
现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嘿嘿,你在想什么?”
看见男友急吼吼地转过身,艾莉婕又憨憨一笑,脸更红了。
“没什么,我口渴了,”冷敬赶紧打岔,“你喝什么?”
冷敬拉开吧台的抽屉,里面有各种茶包和咖啡粉,旁边的酒架上有各种洋酒,冰箱里还有冰冻的碳酸饮料。
“水就行了,谢啦。”
艾莉婕应了一声,用浴袍围住身体,然后调皮道:
“查理,看我一眼。”
冷敬把头埋在柜台下面,假装没听到。
“嘶,这咖啡机怎么打不开呢......”
“查理......”艾莉婕娇嗔地喊着男友的名字。
“这咖啡粉还不错,比我打工的店里用的高档......”
“查理,就看一眼嘛。”
架不住女友一直呼唤,冷敬迅速地瞥了一眼艾莉婕。
只见她用身上的浴袍系了一个蝴蝶结,怪好看的。
呵呵,原来是蝴蝶结啊,还以为是什么呢。
“建议我们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所以你还是不要想着喝咖啡啦。”
艾莉婕边说边走进浴室,关上门。
其实冷敬没打算现在喝咖啡,只是之前在咖啡店打工,现在看到咖啡机就忍不住摆弄摆弄。
他本身不太喜欢喝咖啡,但是冲咖啡尤其是拉花的过程很有意思,拉出一个完美的花也很有成就感。
冷敬关上抽屉,从吧台上拿了两瓶纯净水拧开,随后翻动放在一旁的菜单。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凯伦给他输过一些营养液,可毕竟肚子里很久没有进东西,他已经饿得前肚皮贴着后肚皮了。
这菜单很厚,大部分都是法餐意餐,或者诸如本地特产的夹着烤波兰香肠的三明治一类的食物。
“客房服务都上不来,叫餐服务有用吗?”
冷敬虽然心里怀疑,但还是抱着菜单走到有线电话旁边,起码先试一试。
就在他准备拨打送餐电话,
快速翻动页面的时候,
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奇怪的字符。
“法式焗▇▇是一道经典的法国菜肴,通常作为前菜享用......”
他心下一惊,
猛地翻回前页。
之前的文字,
竟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