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臣仙忙拦住她,\"师父,这事都怪我,你尘丝绞死我都行,但你千万别去找茹晋皇兄算账。如他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也会饶不了我的。师父,你也希望我好好的吧?求师父了!\"
桑索师太且信且疑,联想起李臣仙素日品行端重,也为孝顺,就从云里雾里走出来,念及师徒情份,答应了他的请求,放过茹晋皇子。
李臣仙三拜谢过,问起仇督紫烟的身体状况。
桑索师太说她总算脱险安全了,只是身子骨还没完全恢复,\"这丫头太可怜,也太倔强,还没全好,就想着练剑,这不,劝也劝不住的往后园去了。\"
后园中,艾草丛生,杨柳拂水,小溪潺潺,不愧为出家人的洁净之处。
垂柳边,仇督紫烟正凝神练剑,衣袂飘飞,尽管精神已好些,但毕竟劫后逢生,手足虚乏,难使全力。
她旋体之时,双眼一黑,向后倒去。
正要着地,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托住,忙抬首,见是李臣仙。
她推开他,向后数步,将身倚树,娇喘吁吁。
而今,她已卸男装,换上女子轻裳,头上乌丝,随随便便绾个松松的髻,并无一无装饰,却更显淡装素雅,清净如水。
李臣仙今日一见她这个女子装束,只觉更为别致,分外动人,不由定眸凝视。
她处在盘旋缤纷落梅中,微风细雨,美到心醉,更令李臣仙人我两忘。
仇督紫姻有些羞涩,有些恼意,转身就走。
李臣仙忙走在前头,面对她,有种电光火石击中的怦然心动,竟不知说什么了。
仇督紫烟问:\"你来干什么?\"
如果是询问与质问,那么她现在是询问了,少了几分以往冷气。
李臣仙有些慌乱的笑了笑,\"没……没什么……\"
仇督紫烟芳唇撇撇,往外走。
\"紫烟!\"李臣仙拽住她的手臂,\"紫烟……\"
吞吞吐吐不是他的风格,仇督紫烟不觉想笑,但没笑,一把搡开他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不起!\"李臣仙搓搓手,\"我……祖皇历有晕眩症……\"
仇督紫烟打断他的话,\"那关我什么事?\"
李臣仙笑道:\"是不关你的事,但关我的事。\"
\"你好搞笑,关你的事,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臣仙一转话题:\"我祖皇希望你能回到朝廷!\"
\"本来我无恋功名,只为报家仇,才想入宫,今我已知害我爹爹另有其人,所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再回朝廷。\"
\"紫烟,你有飞天本领,为什么不报效朝廷?\"
\"身为大唐子民,我也想尽一份力,但是女皇昏庸,奸臣当道,纵有心意,也枉然,还谈什么报效朝廷?\"
仇督紫烟又往外走。
\"紫烟!\"李臣仙又叫住她。
仇督紫烟不免愠怒,回眸,\"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李臣仙笑了笑,\"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仇督紫烟\"切\"了一声。
李臣仙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在她身边站定,\"紫烟,听说你们仇督秘酒能治晕眩之症,我很想讨取一点,治我祖皇的病,任何高价随你定,不知你意下怎样?\"
仇督紫烟听他这般一说,眼前立即闪现,曾经几次三番夺取《玉液琼浆》的那个人。
刹的,她浑身如坠冰窖,脸色陡变,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她恨恨的说:\"原来全是你所为!\"
她一挥利剑,剑光飞射,直向李臣仙。
李臣仙猝然之中,慌忙疾避,跃起身来,落在仇督紫烟的身后,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紫烟,要杀我,先打个招呼啊!\"
仇督紫烟双颊飞云,汗流额角,\"你……无聊!\"
李臣仙笑道:\"美人当前,情不自禁!\"
仇督紫烟用力一把推开他,剑尖直指他的面门,忍不住心中哀怨,\"李臣仙,你既要置我于死地,又要救我回人间,为什么?\"
李臣仙忙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死的活的?\"他一指天,又一指地,\"天在上,地在下,天地为证,我李臣仙……\"
\"够了!\"仇督紫烟打断他的话,忍住了那份伤痛,却忍不了生气,\"你走!\"这回她并没有走。
\"好,好,我走,我走!你别气,别气坏了身子!\"
临走时,李臣仙仍忍不住抱了抱她。
仇督紫烟无力将身靠住柳树,阖上眼睛,密密的睫毛粘着泪珠儿。
夜深时分。
帅忆夫躺在床上,恍惚之中,似见丈夫破门而入,一阵欣喜,一骨碌爬起来,不料扑了个空。哪里有丈夫人影,分明是思念所致,难以捱过这漫漫长夜,不由走出房间,慢慢走着。
月光皎洁,银辉倾泄,万籁俱寂。
\"帅姐!\"
帅忆夫正自漫步,见李臣仙来到身边,赶紧施了一礼,\"仙皇子!\"
\"帅姐不必多礼!\"李臣仙摆摆手,\"帅姐,我只问你,为什么不愿去茹晋皇子宫中?\"
帅忆夫道:\"奴婢不想易主,只为仙皇子待我们母子恩深似海,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李臣仙只觉的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与不安流遍全身,一时之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才道:\"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李莫跟随的皇子就是李茹晋?\"
帅忆夫双眼布惊疑,\"真的?\"
李臣仙极为黯然,\"但是,他早已惨遭茹晋皇子杀害,本来,我想早日告诉你……\"
\"什么?\"帅忆夫又悲又痛,\"李茹晋杀害了我丈夫?\"她将信将疑,\"一个狩猎都不敢的人,能杀人么?\"
\"是的!我想一直瞒着你,但终究得告诉你,免得你再等几十年,也见不着你丈夫的面。\"李莫已死,李臣仙还是告诉了帅忆夫,\"谁说茹晋皇子狩猎都不敢?他箭法精着,每次狩猎,猎物最多,总得第一!\"
帅忆夫想李茹晋一个皇子,要杀一个平民百姓,还不是捏死只蚂蚁似的。
她痛苦无措,伏在李臣仙肩上恸哭。
李臣仙道:\"哭吧,哭够了,就好了!\"
蓦地,帅忆夫止住了哭,\"我要报仇!\"
李臣仙触及她那泪水莹莹的眸子,心一痛,\"你一个连只鸡都缚不住的女人,怎么杀的了他?再说,宫宅上万,你知他住哪宫哪房吗?\"
帅忆夫迟疑了,\"那……\"
李臣仙道:\"虽说我是贵妃生的,他是缘妃生的,但毕竟都流着父皇的血,请帅姐念在我与他血脉相连的情份上,饶了他吧?\"
帅忆夫想着她丈夫白白送命,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帅姐,我已查清,你丈夫被杀,也是因为他得罪了茹晋皇子,不说死有余辜,但他确实有大部分责任!\"李臣仙虽然愧疚,但总得给自己开脱,\"而今之计,你应该尽心尽意的将你儿子抚养成人。只你好好活着,我会养你一辈子,也会好好栽培你儿子。\"
他努力想着将事情圆满化,减少一些罪过。
帅忆夫听着,更是热泪酸泪相和流。
次日一早,茹晋皇子梳洗之后,信步走到院中。
院中绿荫清爽,幽雅寂静。
他正触景暇思,忽见帅忆夫走来,忙迎了过去。
帅忆夫趋伏在地,\"奴婢见过晋皇子!\"
茹晋皇子扶她起来,但见她清雅秀美,而满目火焰,着实吓了一跳。
帅忆夫道:\"前些日子,仙皇子派奴婢过来侍候晋皇子,只因觉那边宫中暂时缺不了奴婢。如今那边宫中来了个新管事,所以奴婢就过来了,不知奴婢有侍候晋皇子的这份福气么?\"
茹晋皇子道:\"我宫中没仙皇子宫中气派,只怕委屈了你。\"
\"晋皇子这般说,折煞奴婢了!\"
\"只你不嫌弃,就留下来吧!\"
\"谢谢晋皇子!\"
灵圆寺里,神烛高照,香火点点,雾气绕绕。
仇督紫烟点燃三柱香,仰望神像,\"第一柱香愿爹爹保佑我早日找到杀害你仇人!第二柱香……\"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才继续说下去,\"爹爹,你与大伯以夏荷冬梅玉锁为证,为我与令狐大哥订下百年之好……\"
她说这话时,李臣仙恰露过道堂走廊,他听了,大吃一惊,忙掩住嘴,免得出声。
仇督紫烟尚没发觉他,依然道:\"而令狐大哥与千里香爱笃情深,愿神保佑他们良缘早结,夙愿早了!\"
她将两柱香插在神瓮里,望着第三柱香,默默出了一会神,然后道:\"第三柱香愿李臣仙与苏小姐白头偕老……\"
李臣仙不待她说完,急步而入。
仇督紫烟听见响声,回首见他来到,疾起。
李臣仙拉她跪下,并拿了她手中的香棒,\"第三柱香求神保佑我与仇督紫烟百年共白头!\"
\"你……\"仇督紫烟拔出第三柱香,折为两节,丢进香炉。
李臣仙笑道:\"紫烟,这儿的大神可灵了,愿我已许了,你迟了!\"
仇督紫烟举手想打他,却见他上扬的嘴角全是笑,又住了手。
李臣仙从袖口摸出一条长而白的真丝束发带,熠熠生光,\"紫烟,这是我花了一百两黄金买的,特意送给你束发,比发无一饰添辉。\"
\"何必破费?\"
李臣仙道:\"只你乐意,凤冠霞帔我也给你弄来!\"
\"我没那么贪!\"
\"你不贪,是我贪,我太贪心你了。\"
\"你都有苏府大小姐了,还在这戏耍我,有意思吗?\"
\"我若戏耍你,就让神劈了我!\"
\"你……混蛋!\"
李臣仙向神像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认认真真的说:\"神作证,我对仇督紫烟是真心的!\"
仇督紫烟抿抿唇,直出。
李臣仙直追。
神烛火焰\"嗤嗤\"响,烧着烧着,冒出一朵漂亮的大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