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晋皇子顺从着她,回到寝宫。
帅忆夫见他衣服全被溅湿,伸手向他衣襟,要帮他褪下来。
茹晋皇子偏过身去,显得慌乱。
此时此刻,帅忆夫全然如一个母亲,拼全力来抚慰这颗受伤的心,这是一颗已见裂口的心。
茹晋皇子面对着这样一个温暖的女子,心念一动,柔情一起。
她是他唯一心心念念的女人,他从没有爱过谁,她是第一个,他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让她觉得他不过如此。
其实,帅忆夫也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寸草不生,得茹晋皇子关爱与大度的宽容,而感孤岛原也花草繁生。
茹晋皇子想做她的天边月,窗外星,墨下名,甚至是枕边人。
于是携她坐上那张他久想着要成为他与她的床。
帅忆夫目视茹晋皇子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如洗涤过,干净又透明,而不配去亵渎他,轻轻推着他。
此时的茹晋皇子如处春室,心坚持不住的时候,身体也坚持不住了。
他不但没有松开帅忆夫,而且将她紧紧的拥抱,眼中的女人犹如一朵盛开的山杏。
终于,帅忆夫打破了心的所有牢笼,热烈的回应着茹晋皇子……
李旦千求万求,求得武则天御封茹晋皇子为永成王,他满怀激动的到茹晋皇子宫中,意欲将这个喜讯告诉儿子。
宫女通报,见皇子与帅忆夫如痴如醉,慌忙退出,\"皇子……他……他……\"
李旦见她神情有异,口齿不清,急忙进内宫,见此情景,不由尴尬,故意大声咳嗽两声。
顿时,茹晋皇子满脸通红,帅忆夫亦如情窦初放的少女,羞羞涩涩。
偏在这时,李臣仙也进来了,\"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帅忆夫遇到他的目光,方才记起他的重托。
突地,她\"扑通\"跪在李旦膝下,哭求:\"皇上,你要为奴婢作主,茹晋皇子他……\"
茹晋皇子不解之极:\"我如何了?\"
李旦见帅忆夫哭的伤心,问:\"茹晋皇子怎么了?\"
\"他……他……他……\"帅忆夫支吾一阵,实在不忍心看茹晋皇子,低下头去,\"晋皇子他……他轻薄奴婢,奴婢虽然下贱,但懂女人贞节……\",说着她要撞柱。
李臣仙拉住她,\"父皇在这,会为你作主的!\"
茹晋皇子万没想到帅忆夫会有这般说法,但他们两个确实衣衫不整,他声辩不得,跌坐地上,目瞪口呆。
李臣仙故作嗔怒:\"皇兄,帅忆夫不是你心爱的女人吗?既为心爱,更应尊重她呀!\"
他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将李旦的愤怒一直燃到了顶点,当即要将他流放岭南。
李臣仙跪地求情,\"父皇,茹晋皇兄是您亲生,但请父皇念他身体单薄,经受不住岭南气候,不要将他流放出去。\"
李旦盛怒之下,为的不是保帅忆夫一个宫婢的贞节,而是想不到他的儿子竟是这么一个龌龊不成器的人,将他囚禁于冷牢。
想先时魏王李泰被太宗皇帝逐放外头,他反而因此四处活动,收买大臣,笼络民心,巩固势力,若非一计之误,他险些杀父轼兄,坐上了龙椅。而今他同样害怕茹晋皇子因死里逃生,在外增长见识,变大胆子,被人拥戴。
李旦之举正中李臣仙下怀,只有将茹晋皇子囚禁起来,终日不见阳光,永世不得翻身,才了却了他的一个心头大患。
茹晋皇子被关冷牢,头顶霉气,脚踩湿气,行动毫无自由,如虎吞脐。
帅忆夫提食品前来探望,见他沧桑满布,心中无限自责。
茹晋皇子见到她,转过头去,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帅忆夫迟疑一下,端了一碗参汤,轻声道:\"晋皇子,你越发瘦了,喝了它,补补身子。\"
茹晋皇子不曾望她一眼,甚至没听她说一个字,只靠着墙壁,手抓冰冷的窗棂,木然的睁着失神的双睛。
帅忆夫忍着眼泪,默默的退出。
多少天来,她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待他?昏昏沉沉,迷迷离离,茶饭不思。终于,她认定自己只是一个弱质女人,根本就没能力去帮心怀天下的李臣仙,更不应该伤害无辜的茹晋皇子。
于是,她再进冷牢。
她认定自己是罪魁祸首,不可饶恕,要以死谢罪。
茹晋皇子夺过她即将刺入胸口的剪子,终于开口对她说:\"我只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般待我?\"
帅忆夫泪下,\"是我一时糊涂,而害及到你,我不是人!\"
\"纵使我不能取悦你,可我根本不会辜负你,更没有想过要侮辱你!\"
\"我知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老天为什么要将你卷入一场皇权之争的旋涡中?\"
\"什么皇权之争?我从没想过!甚至是皇子我也怕当!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如有可能,我情愿自己是个乡野田农,只春耕秋收!\"
帅忆夫更感自己罪孽深重,\"晋皇子,我去求皇上还你清白,放你出去。\"
\"如果你出尔反尔,父皇必会降罪于你,别去,你得好好活着。\"
\"你在这里过着永无天日的日子,我活着良心受谴责。\"
\"你还能关心我,谢谢!\"
帅忆夫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他的谢意,痛心疾首的哭泣而去。
她泪水纷纷的往李旦宫去,一路上,太多太多的思绪交织一团。忽地,她见李臣仙从斜边月门走出。
她跪在他跟前,\"仙皇子,放过晋皇子吧,我求求你!\"
李臣仙道:\"如果你肯当时替晋皇子向父皇求个情,就用不着现在求我了。\"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
\"父皇的旨意,我也求不动他!\"
\"我好后悔啊!\"
\"后悔不该帮我?\"
\"我就不应该认识你,如果……\"
\"既然认识我,就没有什么如果了!\"
\"仙皇子,晋皇子他真的没有争夺皇权的心,对你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住口!\"李臣仙沉闷的喝一声,\"你一个寻常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从今以后,好好的带着你的儿子便是!\"说罢拂袖而去。
帅忆夫整个人瘫在地上,伏地痛哭。
一天一天过去,茹晋皇子不见帅忆夫前来探监,言有情却无情,有冤无法洗,神志恍恍惚惚,忽见娘亲缘妃血淋淋立于面前哭诉:\"我儿,可恨李臣仙阴险狡诈,致我于死地,又加害于你。更恨你素日痴呆,有眼无珠,爱重于他,你好蠢啊!\"说完身影消失。
他惊起,似梦非梦,大叫:\"母妃!\"直扑过去。
突听得玉佩珠铃撞击之声,他睁大眼睛,只见豆卢贵妃由两名宫女搀扶着从那高高的台阶慢慢走下,至前,不由唤一声:\"贵母妃……\"
豆卢贵妃命令侍卫打开铁门,撩衫进牢,见他蓬头垢面,容颜尽失,泪直滴下来,\"茹晋皇儿……\"
茹晋皇子哭着将刚才梦境诉与豆卢贵妃听。
豆卢贵妃听了,怔了半晌,摇头道:\"自幼以来,仙儿与你最合得来,如何会害你?晋儿,切莫偏信你那所谓的鬼魂娘亲,她分明是在为自己开脱。\"
\"可是,贵母妃,那梦好真实。\"
\"仙儿不可能害你的,要说害也得是帅忆夫那贱婢。晋儿,自你下狱以来,我已多次替你向你父皇求情,可都无济于事。我甚至去求过你祖皇陛下,你知道她对你母妃从无好感,可想而知她也不会管你……\",她说得泪水涟涟,痛惜一番才去。
自听到豆卢贵妃一席话后,茹晋皇子完全陷于绝望之中,只有死亡才是自己的天涯海角。
当天夜晚,他用力连连叩头,血流尽而逝。
帅忆夫每想到茹晋皇子在冷牢受苦,实是因她罪孽深重,病倒在床,自责悔恨中度日。
一个叫银儿的小宫人天天服侍她,见她终日以泪洗面,够可怜的,为了切断她对茹晋皇子的念想,便悄悄的将他的死讯告诉了她。
帅忆夫闻言如五雷轰顶,她不能原谅自己,当即撞墙,头破血流。
李臣仙回宫,急将她抱住,\"帅姐,你好傻啊!\"
\"我……对不起晋皇子,但我没……出卖你……,帮我抚养我儿子……\"
\"我知道!\"李臣仙一点头,不失痛惜,\"有朝日,我如能完成大志,必封赏于你!\"
帅忆夫艰难的摇摇头,再没有摇到另一边……
李臣仙宫中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阳光遍洒,几只蝈蝈正在树荫下跳跃,有个小男孩跪在地上跟着蝈蝈跳跃,在享受着逗蝈蝈的乐趣。
他梳着一脑好看的头发,戴着金制的长命锁,穿着华丽的衣服,模样可爱,俨然似个小王子。
他就是帅忆夫与李莫的儿子怡吉。
此时,他玩得非常开心,根本不知道他的娘亲已离开了他,离开了人世。
李臣仙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玩,心内五味杂陈。
看了许久,他走过去,两指捏住一只蝈蝈,笑对怡吉,\"蝈蝈这么机灵,你如何斗得过它?喏,这只给你,算你的功劳。\"
怡吉摇着头,\"这是叔叔的,我不要!\"
他又去抓蝈蝈。
蝈蝈一蹦一跳进了草堆,躲着再也不出来了。
怡吉好失望,揪揪头发,\"叔叔抓得了,我为什么不行呢?\"
李臣仙一笑,\"不行就算了,这儿不是有一只吗?\"
怡吉偏头问:\"叔叔,你小时候能抓到蝈蝈么?\"
\"能,当然能,叔叔小时候一下能抓好几只。\"
怡吉看着他,简直就像在看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叔叔怎么抓的?\"
\"因为叔叔小时候就练了擒拿功夫,所以能干自己要干的。\"
\"叔叔,我也要学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你学功夫干什么?就为了抓蝈蝈吗?\"
\"不,我才不是为了抓蝈蝈。\"
\"那为什么?\"
\"我要学好功夫杀仇人!\"
\"你小小年纪,哪有什么仇人?\"
\"我有!我知道我爹爹是被仇人杀死的,等我学好了功夫,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仇人,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爹爹报仇!\"
怡吉虽幼稚,但一点都不天真,就像那么一头小雄狮,眼睛中冒着凶光。
李臣仙听了这耸人骇闻的话,笑容敛收,他似乎看到了他将来血淋淋的一幕。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长大了的怡吉拿着刀挥着剑向他砍来。
他五指直抓向怡吉脑门。
怡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小小生命便永远定格,终止在小小年龄里。
血腥的味道直将李臣仙拉回现状,他盯着这个小孩子的尸体,一拳砸进泥石之中,\"卟\"的,溅起他的一标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