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苦笑着,抬起头来,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透过迷蒙的双眼,似乎看到:
十八岁的秋意浓与一年轻男子双双骑马,相并而行。
年轻男子身着大雷国服饰,他不时望望秋意浓。
和风吹拂,美人多娇。
猛地,他跳向她的座骑,一把搂住秋意浓,落马滚向河边的芦苇荡中。
\"意浓,往日有你母亲跟着,你我美梦难圆,今天幸喜此处偏静,无人走过,不如……\"
秋意浓轻轻推开他伸向她衣襟的手,\"你……我……\"
\"意浓,我俩正当年少,而我对你更是真心的,求你成全我!\"
她怕,怕的全身发抖。
他抱住她,\"意浓,淋一身江南烟雨,浴一身江南骄阳,都不及覆你江南女子轻轻一亲。\"
她被他暖化,只为他这一诗情画意,背负万丈情寰。
芦苇荡漾,芦花飘飘,风儿拂过,絮儿飞过……
秋意浓直怔怔的,口中犹语:\"李臣仙若不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长的与大雷王那么相像呢?\"
澹台氽穸禁不住追问,\"意浓,什么情况?\"
令狐遗浮也感到奇怪,李臣仙怎么就与大雷王扯在一处了?
秋意浓掠掠被风吹起的头发,\"氽穸,事隔那么多年,我不想瞒你了。\"
她就着刚才的回忆,倾诉下去:
当年,正值大雷与大唐战争。
秋意浓跑到大雷军队,去找她的男人。
大雷败阵,军队回国。
经过苦苦探寻,她才打听到他竟是大雷的大王,而她再也没见到他,是不想见,也不能见。
秋母得知女儿怀了敌人骨肉,十分气恼,坚决不肯要这个孩子。
秋意浓虽几次欲打掉,但念及孩儿已能在腹中踢闹,似乎很活泼,甚至看到他的可爱,终是没有答应母亲的要求。
秋母气病身亡。
当时,秋父在北。
秋意浓准备护灵柩至北,无奈腹中阵痛,产下一子。
为使母亲安息,为断对大雷王情意,她含泪忍痛将儿子置于芦苇荡中,\"孩子,娘亲感知你生命力极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护柩途中,秋意浓遭抢,幸有澹台氽穸相救,才得生存,使柩安全运北……
澹台氽穸听后,很为悲叹,\"原来你至始至终都没忘掉大雷王,而避我那么多年。\"
秋意浓沉重地说:\"蕙腧一直忠于你,我能忍心伤害她吗?何况,我根本不值得你挂念!\"
澹台氽穸道:\"大雷王那样忘情负义的男人,难道值得你终生铭记?\"
\"没有!\"秋意浓饮泣,\"我只想我的儿子,每时每刻都在想!\"
直到现在,令狐遗浮方才得知他姑姑为什么恨秋意浓那么深,才明白他舅舅为什么终生不娶,原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他小心试问:\"秋前辈,那你急着要看李臣仙的脊背,却是为什么?\"
秋意浓道:\"我曾在我儿子的脊背刺了一朵苦命的黄花,想确认一下,也怪我太着急。他一个皇子,千金贵体,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啊?\"
令狐遗浮表示,如有机会,他仍会找李臣仙证实一下。
一天,令狐遗浮、千里香、贺兰夜雨三人路过一个雕刻烧器厂。
厂内手工敲的叮当作响。
厂主五叔正向徒弟尤帕甩耳光,声音比雕刻声还响。
令狐遗浮三人过去,他格开五叔,将尤帕拉到一旁,问:\"老师傅为什么怒气冲冲?\"
五叔道:\"仙皇子的婚期马上要到了,县官爷要我们上交精制品作贺礼,而这个死尤帕敲敲打打,成不了一点形也就算了,还笨手笨脚的,将我高价买来的一块宝玉打碎了,我能不怒吗?\"
千里香嘟哝:\"仙皇子也真是,他成个亲,闹的人心不宁,百姓不安,至于吗?\"
五叔忙道:\"小妹子快别这么说,传出去,我们就得遭殃了。\"
令狐遗浮笑道:\"那位隆冬初一成亲的仙皇子是我们的朋友,老师傅莫怕。\"
五叔听说,忙请他们茶房用茶。
令狐遗浮道:\"瞧尤帕样子长的还周正,也不傻啊!\"
五叔道:\"他小时候还挺灵动,但我女儿死后,整个人就这样了。真傻也不傻,就不爱讲话。\"
五叔见他们几个谈吐不俗,打心里仰慕,就向他们讲起:
十年前的一个雨过天晴的秋日,他女儿梅雪与尤帕去外玩耍。
山涧那边红菊沐火,晶莹美丽。
梅雪央求着尤帕一同去采摘。
尤帕因见涧水汹涌,不敢去。但架不住梅雪的哭求,只得让她爬上背,小心翼翼的走在独木桥上。
小桥晃晃荡荡。
尤帕要往回走。
梅雪死活不依。
最终,小桥因顶不住重压,断为两节。
梅雪跌下背,向涧中落去。
尤帕左手抓住横在两山的铁链,右手则随着往下坠的身子去拉梅雪。
幸亏五叔正在寻找他们,不顾一切的拉起尤帕,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雪被冲走。
自此以后,尤帕大病一场,痴痴呆呆。
说话间,尤帕进来,跪在地上,\"五叔,我赔不起玉石,只能赔一条命了!\"
五叔扶他起来,\"傻孩子,五叔不过是一时气愤,哪里真舍的要你的命?\"
令狐遗浮道:\"五叔,反正仙皇子也不缺一件玉品,你们也用不着熬心熬苦制作了。\"
五叔道:\"听县官爷说朝廷传下的圣谕,各县各府必须有礼品上送,我们做百姓的哪敢不从?\"
千里香道:\"五叔,不如我给你制作一件吧!我可不要玉石,有一般光滑石头就行。\"
令狐遗浮道:\"千里,你几时懂雕刻的?\"
千里香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昆仑山别的不说,就石头多,我师父最善雕刻了!\"
五叔道:\"那得多久雕成?不会耽搁上礼吧?\"
千里香道:\"放心,三五天即可!\"
她随五叔去石库,精挑细选了一方石块,只用头上发簪,就石而雕。
五天过后,石块便成一壶。
一个小石壶,却布两龙两凤,花草树木,一男一女。
千里香将石壶放于水盆之中。
瞬间,奇迹发生,石壶如宫,龙凤飘荡,男女乐舞,花草树木,随其旋转,一切的一切栩栩如生。
五叔向千里香深深一揖,:\"我雕刻了一辈子,多少也有点名气,可从没见过这般杰作,仙气十足,大开眼界!\"
贺兰夜雨笑道:\"她就是仙地来的,仙人指点过的。\"
令狐遗浮笑赞,\"千里,你还真高!\"
千里香朝他们二人一笑,\"瞧你们,把我夸的。
\"千里香,多少我是有羡慕嫉妒成份的。\"贺兰夜雨如实说。
千里香握握她的手,\"夜雨,谢谢你!\"
贺兰夜雨也握住她的手,\"千里香,哪天也教教我,好讨夫君欢心。\"
令狐遗浮笑道:\"千里这等绝妙才艺,岂是一天两天学的会的?夜雨你就省着点吧!\"
贺兰夜雨小嘴噘得老高,\"反正在夫君心里,我就不及她千里香。\"
千里香劝慰她,\"夜雨,你别听令狐哥哥瞎说。\"
\"好,我就当他啥也没说。\"
令狐遗浮见她这回终没甩鼻子甩脸,不由欣慰一笑,\"夜雨,对不起,我说错了。\"
\"别,别,别,女子以夫君为天,以夫君为地,以夫君为大,我可担不起夫君你的道歉。\"贺兰夜雨摆着手,禁不住又靠在他的胸前,\"不过,能听夫君这般说,我真的好高兴。\"
令狐遗浮笑推着她,\"夜雨,别小孩子气了,五叔会笑话你的。\"
五叔口中连说不笑话,但打心眼里却认为他与千里香才是最登对的。
他特意请他们吃了一顿地方特色大餐,方才千恩万谢送他们走。
五叔有心让尤帕出外见识见识,长长智慧,决定让他送壶上京。
武则天想着李臣仙亲事将近,就叫张易之往原东宫,向徐妃领几幅绣裳,到时,她得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张易之领命往原东宫而去。
一路上见那清泉溶溶,雕栏玉砌,引人入胜。
行至数里,方才到得原东宫。
但见掩门闭息,满院萧瑟,冬日里,尤显凄凉。
原太子李贤因恨武则天毒死了他胞兄李弘,恐再害及他,派人刺杀母皇未成,反而与儿子光顺被贬往巴州。
张易之想他人思自己,难知日后境况,不免黯然神伤。
许久,他才见一小宫女,忙问徐妃住处。
他到了一殿三房的大院内,更无人烟,非常纳闷,举目巡看,只见梅丛中有一绿衣飘晃,便走了过去。
池边梅树下,有一绿衣女子穿针走线,凝神绣画。
张易之凑过去一看,只见香罗帕上绣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在水涧的独木桥上,神态活灵活现。
他暗赞,好绣艺,怪不得女皇要他来这儿取,想必这位便是绣艺惊人的徐妃了,忙见过。
绿衣女子惊起,称自己不是娘娘,只是娘娘的婢女。
张易之听她香喉婉转,样貌婉约,便问她姓名。
绿衣女子忙行礼,\"奴婢梅雪见过张大人!\"
张易之先时见她,便觉清爽扑面,现在再听这名,更感怡人舒畅。
他告诉她的来意。
梅雪面露难色,说娘娘病着,并无绣品。
张易之道:\"梅雪香罗帕,何不让我讨了回去复命?\"
梅雪道:\"奴婢不敢献丑!\"
张易之赞\"绝品!\"便夺了去,\"不打扰了!\"满心欢喜而去。
张易之回宫向武则天呈交香罗帕,并讲起了徐妃境况。
武则天有些不悦,禀退了他。
张易之回房后,想着梅雪,呆坐许久,感到无味,遂瞒过任何人,出宫。
出宫后,他遇着手摇桃花扇,悠然逛街的上官萃逸。
两人寒暄几句,便进合欢楼,饮酒作乐。
有那几个艳装女子过来,挥飘着手中红纱巾,搂肩搭背,娇嗲嗲的,\"张大人,今日里几杯方休啊?\"
张易之推开她们,站起身来,\"今日里不要你们作陪,退下!\"
他打赏她们一些银两,催她们走了。
上官萃逸不解而笑道:\"昨日里,张大人都夸她们会伺候人,今日里咋就突然不感兴趣了?\"
张易之鼻子一\"嗤\",\"矫揉造作,一点都不美。\"
上官萃逸笑道:\"要说美么,全京城最美的,是仙皇子即将迎娶的苏相府千金,那可是绝代花容。\"
张易之疑惑的看着他,\"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上官萃逸以扇掩面,只露出笑淫淫的双眼,一迭连声道:\"听说的,听说的。\"
张易之道:\"我管你是听说的,还是看到的,不感兴趣!\"
\"那是,那是……\"
张易之由衷的说:\"最美莫过梅雪,自然美,看着舒服!\"
上官萃逸问:\"哪个梅雪?\"
张易之道:\"原东宫的,一看她,心境都通达了。\"
上官萃逸敬他一杯,\"来,张大人,恭贺你喜得美人!\"
张易之有些懊丧,\"还没如愿!\"
\"哦~~\"上官萃逸眯眯双眼,忽又睁开,\"张大人,想得到美人吗?\"
张易之不敢造次,\"美人难得!\"
他想自己青春献给了武则天,浑身龌龊,不配去想那么清新的女孩,很是痛苦,一连喝下几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