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贺兰夫人由睡儿陪着,找到贺兰夜雨。
贺兰夜雨见到娘亲,想哭,但忍了下来。
贺兰夫人见女儿神情有异,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她纤弱的肩膀,希望能为她遮风挡雨。
贺兰夜雨觉得母亲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着温暖和柔和的光芒,照亮着她的人生历程。
\"夜雨,告诉娘亲,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好吗?\"
贺兰夜雨恐娘亲受不住打击,自己受罪就算了,不能把娘亲也弄得那么疲惫,只要明天还有太阳,就不必去管它是否黑夜也会来临。
她谎说自己因想与夫君多待几天,又不忍娘亲独自一人在家,左右为难之际,而心情不好。
贺兰夫人见女儿泪眼婆娑的,劝女儿凡事想开点,看淡点,简单点,永远记住一句话,情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要自寻烦恼。
贺兰夜雨觉得自己的事都是小事,即使心中有风浪,但她年轻,还能奔跑,熬过黑夜,黎明还是她的主场。但她担心娘亲年纪大了,跌倒了就不一定还有足够的力气爬起来,去重启人生的起点。
她拥抱娘亲的同时,也想拥抱破晓,拥抱未知。
她在成长中蜕变,绽放她的芳华。
\"娘亲,你与爹爹相处那么一二十年,仍觉得他如从前一样伟大吗?\"
贺兰夫人虽不知丈夫与女皇暗合,但早感夫妻二人同床异梦,昔年恩爱已去,前情不再,留下自己一人在家。
如今女儿大了,自己再不舍,也要将她嫁出去的。
于是,她表示要女儿回家陪自己些许日子,等过了她爹爹生辰之后,任她出来居住。
贺兰夜雨被父亲撞伤的心门,经过令狐遗浮的安抚,又开启了一扇窗,状态已经好了许多,那些令人生惧的困境,已被她逐步的修行而击碎。
可是回府后,贺兰夜雨与父亲相处,仍感别扭,又恐娘亲生疑,伤及到她,只能在五味杂陈中度日。
半月之后,便是贺兰魂的五十寿诞。
他身居高官,又是女皇爱卿,自有许多大小官员前来祝贺。
李臣仙、仇督紫烟、宋冉弘、百草青、夏莞觞、赫连胥乔、醉鹊儿、桑索师太、秋意浓、霍痛犀等一干人物,都被贺兰夜雨请来。
府前,车马如云,轿辇缤纷。
府内,美酒佳肴,鲜瓜嫩藕,香气扑鼻,无所不有。
仇督紫烟身在轩外,静静坐着,手托轻腮,仰头凝思。
李臣仙走近身来,倚着白玉栏杆,看一看芳容,衬一衬香肩,\"紫烟,在想什么呢?呃,怎么不见你令狐大哥露面?\"
\"不知晓!\"仇督紫烟只答三个字,起身走到别处。
李臣仙已适应她的淡漠,接受她的清冷,但就不能习惯看不到她的生活。
他跟上来,\"紫烟,生我气呢,是吗?\"
仇督紫烟并不作答,只稍稍瞥他一瞥。他已在她心中,但她似乎还没学会给他笑脸,可也没翻脸。
秋意浓瞧在眼中,思将起来,心下自语:\"仙儿,其实有一剂药,能够让你彻彻底底的去放下她,只是这药有点猛,就是去恨她。可是,酌情之后,她根本就不可恨,这药对你无效。娘亲想你爱她而不得,心好痛。\"
贺兰夜雨一簇新纱,纯漆点瞳,眸中焦虑,左顾右盼令狐遗浮的到来。
她只有见到他,才会踏实与安心。
思念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就是他出现在生命里,更出现在眼前。
令狐遗浮与贺兰魂之间又多了一层心理隔阂,不想面对那个伪君子。
他在河堤漫步。
两旁垂柳依依,碧影深深,清荫覆地,和风吹来,袅袅生色。
他触景生情,对千里香的思念倍增。忽闻芳香入鼻,回首望时,只见千里香隐隐含笑,不由欣喜之极。
她是他翘首以盼的惊喜,连影子都似海棠散香,朝霞映彩。
\"千里,是天感我念,遣你来这么?\"他激动得有些声颤,\"千里,见到你,仿佛星星落在了眼里,整个银河系都在闪光。\"
\"令狐哥哥,我想处在云朵里,可云朵它纵有雨滴也透明,还是忍不住的想与你一起踏云。\"
煎蛋在锅里跳舞,令狐遗浮想这就是自己看见千里香的模样。
红阳映照两个脸上,光彩宜人。身边翠柳作陪,一片秀色。
\"令狐哥哥,今儿你岳父五十大寿……\"
令狐遗浮伸指嘘在千里香的唇边,\"不是岳父!\"
\"那好吧,你不去祝贺你魂叔,是何道理?\"
\"千里,如今好像他连我的叔叔都不是了。\"
\"怎么讲?\"
令狐遗浮迟疑半晌,方才将贺兰夜雨的遭遇告诉千里香。
千里香扼腕,叹道:\"令狐哥哥你曾经潜入宫中,为探实情,我还笑你捕风捉影,不想原是千真万确的。唉,真可谓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千里,你说我还有什么心情去祝贺他,他都枉为我爹爹兄弟了。\"
\"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你长辈,是夜雨她爹,就看夜雨与你婶娘面上,你也得去一趟。\"
\"不去不行吗?\"
\"说不过去吧?\"
\"你陪我去,好不好?\"
\"这样不太好!\"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那行,我陪你去。\"
贺兰府中。
有一官人对贺兰魂说:\"贺兰大人,早闻令婿仪表堂堂,品貌非凡,今天为何不引见一下,让我等饱一下眼福。\"
贺兰魂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忽地,贺兰夜雨欢呼雀跃,\"夫君来了!\"她骤住笑容,\"咦,千里香也来了!\"
众人举目望去,一双少男少女走进来。
少女身形修长,眉眸清澈宛如湖水,如诗如画,精致脱俗。
少男挺拔如松,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勃。
他们一步一动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风雅,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奇,赋予一种瞩目的光采,格外受人关注,真是一对如意人。
霍痛犀目睹千里香,心下激动,正欲过去时,贺兰夜雨已跑过去了。
贺兰夜雨摇着令狐遗浮的胳膊,\"夫君,你咋才来啊?害我望眼欲穿!\"
令狐遗浮下意识的轻推开她的手,\"我不是来了么?\"
\"好吧,来了就好。\"贺兰夜雨扁扁嘴,又笑向千里香,\"千里香,不想你也来了!\"
千里香笑道:\"夜雨,我今前来,只怕太冒昧了!\"
贺兰夜雨直人直语:\"不请自来,还真是冒昩哦。\"
贺兰魂有些呵斥:\"夜雨,怎么说话的?来者都是客!\"
\"不妨事的!\"千里香笑着,向贺兰魂盈盈一礼,\"千里香祝愿贺兰大人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名扬天下的笫一女侠竟肯前来,我是荣幸至极啦!\"贺兰魂说着,捋须哈哈大笑。
他不笑则可,一旦笑起,仇督紫烟大为震惊,脑中蓦然闪出她父亲临死前一幕,那个致她父亲于死地的蒙面人的笑声,与贺兰魂的笑声竟是一模一样。林中,她被害情景犹现眼前,那个蒙面人的身材与贺兰魂原也无二。
至始至终,更有百草青暗惊,踏足进府时,便是贺兰魂跃入眼线,心下直疑,这个大官相貌,怎么与害得她惨落青楼的海盗头子一模一样?
此刻,仇督紫烟与百草青都紧盯着贺兰魂。
贺兰魂想令狐遗浮并不是诚心来祝寿,只笑了一笑,握起他的手举起来,当众道:\"今日未曾厚待诸位,委实惭愧!再过七天,便是小女夜雨与小侄遗浮成亲之日,到时再请诸位赏脸前来,好生招待,保准意悦!\"
贺兰夜雨料不到父亲竟在毫无商议之下,宣布婚讯,一惊之下,喜不自胜。
令狐遗浮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布弄得怔了片刻,即道:\"魂叔,我不能娶夜雨!\"
贺兰魂道:\"遗浮,你与夜雨的亲事,是你娘亲作主答应下来的,论相貌,夜雨算为娇中娇,论武艺,曾也是皇封的武探花,论身份论地位,不仅是千金小姐,更是御封公主,这些全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依我之想,你决无亏了!\"
令狐遗浮听他摆出这般条件作为姻缘的选择,不禁好笑又好气,\"夜雨身为人上人,我惭愧,不敢配,实不能答应七日亲事!\"
这话惊四座,众人面面相觑。
\"呜\"的一声,贺兰夜雨啼哭而去,旋又转回,手中拿了一把剑,\"夫君,并非我以死相逼,只是觉得嫁你不成,反不如一死为快!\"
众人大惊失色。
内有仇督紫烟站出来,劝阻:\"夜雨妹妹,别这样!\"
贺兰夜雨泪落纷纷,\"我自认无意于绿窗风月,只敬重夫君为人品性。紫烟姐姐,你一个清汤寡面人,自不比我,我是一心一意对夫君的,但却因她千里香、千女侠、千仙女,而难全情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是走不进夫君心中!\"
仇督紫烟不知如何回答,\"我……\"
身边的李臣仙悄声道:\"她懂什么,除了任性娇纵,啥也不懂,简直在胡闹!紫烟,别理她!\"他安抚性的轻轻扯了一下仇督紫烟的衣袖。
千里香目睹贺兰夜雨这悲凉一幕,耳听艾怨之声,暗自伤怀,感慨万端,悄然退岀。
霍痛犀赶紧尾随其后。
贺兰夫人哀哀哭着:\"夜雨,我的女儿,你千万别犯傻啊!\"
令狐遗浮知贺兰夜雨性烈,迅速过去,飞夺利剑,\"夜雨,虽然你是一个很美好的存在,但你我性情实不相谊,难成姻缘,如果勉强一起,无异于毁了你我!魂叔,小侄望你退了这门亲事,与夜雨择合相当夫婿!\"他憋在心头已久的话,终于在勇气力量的催促鼓舞下,从哽咽的喉口说出,愧疚不安的同时,亦如释重负,眼前一片明媚。
这般一席诚恳之话,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贺兰魂见令狐遗浮令他在众宾面前,大失面子,恼羞成怒,\"令狐遗浮,今日你悔婚,需你告知你九泉之母,决非我贺兰魂食言!\"
令狐遗浮撩衫下跪,\"今我负前辈之盟,而与贺兰府退亲,望娘亲九泉之下见谅理解!\"
\"令狐遗浮!\"贺兰魂大吼一声,\"老夫还真不信,天下就你一少年男儿,我贺兰魂的女儿会嫁不出去,滚!\"
贺兰夜雨目光发直,痴痴呆呆,,\"令狐遗浮,你我之间拖了这么多年,你累我也累,你苦我也苦,但我还想再最后叫你一声夫君……\",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如今你一番话,让我云破天开,你我各自重见阳光,好,好,好,你走吧!\"
她全力以赴的去爱令狐遗浮,甚至是热爱,而他的诚意拒爱,她认成了肆意,想他把城墙垒得很高,连条小径也没留给她,把她堵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路走来,她没有了以前的骄傲,失去了开始的模样。想要令狐遗浮接受自己,简直是白日做梦。觉得自己真的好惨,但绝不是卖惨。
她不管别人是否认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揪心疼痛,举剑抹劲,心海潮生,喷出一口伞状似的鲜血……
千里香出府后,绕街过桥,径往城外河边。
河心碧波荡漾,几个艳装女子,正与几个男子轻荡双桨,信舟行驶,唱着歌,吟着赋。
木桨荡处,水鸟惊飞,波纹一圈追上一圈。
她茫然孤寂的傍依一方巨石,任是清爽河风,美妙景致,也驱不走心间悱恻。
风吹鬓发,俨如玉雕。千愁万绪,涌上心头。面贴冰石,两行泪珠沾着石面。
忽觉有人握了握肩,她回首,抬泪眸,见霍痛犀深沉目光,正将她凝住,忙偏头,轻拭泪。
霍痛犀已伸出手,欲展她玉容之珠,见她这般,不由慢慢收回,\"千里香,你不必在我面前强作潇洒,你心头滋味,我岂不知?要哭,你就尽情的哭个够吧!\"
千里香被他感化,见他眼中满是关怀,心头涌上一股激动,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并笑了笑。
对于她的坚强,霍痛犀深深折服,\"我原本性情怪癖,不流于世俗,自见你后,觉心头皓月当空,始知自己也是世间一人。千里香,是你改变了我,谢谢你!\"
千里香赋予嫣然一笑,偏又娇容幽怨,\"霍帮主,你还是你,谁也改变不了你,我更不能,感激你对我千里香的抬举。\"
霍痛犀很为固执,\"可是,偏偏就是你改变了我!\"
千里香道:\"霍帮主,我俩各自静一静,或许要好!\"
\"千里香……\"霍痛犀很为轻声的叫了她一下,便不再有话,只是默默的伴在她身边,默默的与她一同倾听河水流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