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胥乔久未涉足江湖,与醉鹊儿朝夕相处,情谊颇重。
他们之间没有甜言蜜语,他们的爱,不是为了搂搂抱抱,而是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理解。
他们甚至没有多少表达言语的时候,但都能温柔透彻的接住对方的感情。
他们的幸福,就是不刻意,不虚情,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心疼,是真真正正的呵护。
他们最浪漫的,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他们想直到两个人老得哪儿都去不了,依然可以彼此相守相伴。
千里香见他们心心相应,有意撮合他们。
令狐遗浮笑道:\"千里,你一个尚待嫁的小女子,偏偏喜欢作媒,羞也不羞?\"
他伸出手指,在千里香鼻尖轻轻刮了刮。
千里香偏首,一笑,\"难道令狐哥哥你不愿他们有情人双栖双飞吗?\"
令狐遗浮定睛望她,\"千里,草木都尽情打开自己,而你只愿人家双栖双飞,是否为自己想过?\"
午间的风,一遍又一遍轻拭身边的一棵翠相思。
千里香脸一红,瞅他一瞅,噘嘴一嗔:\"令狐哥哥胡扯!\"
令狐遗浮仰头,看了看头顶天空中浮动的彩云,向那飞过的鸟群打个呼哨,敛敛笑容,\"我岂是胡扯?连我都已感觉到怪杰霍痛犀对你动了真情,难道你不知晓?\"
阳光从碧绿的相思树,洒下光泽,透过这光泽,令狐遗浮似乎看到了霍痛犀对千里香脉脉双眼。
\"哦~~\",千里香颦蹙一下秀眉,一笑,\"是吗?\"
\"千里,你是真不知还是佯作不知?似霍痛犀那般怪人,能够对人动真情,足够激动人心的……\"
令狐遗浮坚强的外表下,其实也有脆弱的对峙。
\"令狐哥哥,你担心的芽,长不成明天的树,别为没有的浪,而摇晃自己的舟。\"千里香的目光逃离令狐遗浮所谓的派对,艾艾的叫他一声,打断他的话,\"千里心中处处桃花源……\"
\"桃花源?什么桃花源?\"
\"咦,这个你不明白吗?\"
\"还真不明白!\"
\"心中处处桃花源,自是只有陶渊明,你不就是陶渊明?\"
\"哈哈,一时糊涂了,没想那么深,肤浅了,肤浅了!\"
\"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是我预支了未来的烦恼,应该放轻松的。\"
\"深呼吸,关掉一切想象的思维,此刻,别为自己制造事端。\"
\"对,对,你就是我的杰作,我必须百分百的用心,否则还真休想拥有这高配。\"
\"令狐哥哥!\"千里香微微一跺脚,\"好好的说着醉鹊儿与赫连大哥的事,你咋就又扯篇了?\"
\"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吗?千里,我对你真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一时心动,而是情不自禁的在乎你,关心你,惦记你。也不是因为我执着,而是因为你值得。\"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在乎,你的惦记,你的关心,我全照单收下,但再也不许有刚才那种没边际的担心!\"
他们的爱,因为相知而相惜。情,因为懂得而默契。
幸福是发自内心的体贴,是一起走过坎坷的长路,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愿彼此守护,今生无憾。
不远处鹧鸪歌声,亲切、熟悉的传来。
\"好,好,好,依你,依你,全依你!\"令狐遗浮连连打拱,转又一脸端重,\"醉鹊儿与赫连大哥确是一对如意人,只是姑姑不在,况且她从来就是反对他们二人往来,怎的是好?\"
千里香咬咬芳唇,思忖稍许,笑道:\"不妨来个先斩后奏,到时你姑姑想不准都难了。\"
\"想什么妖呢?\"令狐遗浮点点她的额角,\"到时姑姑怪罪下来,我可兜不住。\"
\"除此之外,你有什么好法子来着?\"
令狐遗浮摇摇头,\"连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仙女,都想不出别的什么好法子,我又岂能行?\"
千里香笑嗔:\"令狐哥哥,给我戴高帽子呢,快快取下来。\"
\"别取,这高帽子,只有你能戴。\"
\"别,你戴!\"千里香弹弹他的脑袋,\"我戴不了!\"
\"千里!\"令狐遗浮捧起她的手,\"我不戴高帽,我想戴很红很红的新郎帽,你给我戴吗?\"
\"又扯了不是?说他们,说他们!\"
\"我哪里扯了?我心里话啊!\"
\"先解决难事,容易的放后边。\"
\"好吧,听你的!\"
\"他们现在不行,将来还不行吗?\"
\"不等将来了!还是你作媒,我主婚,让他们拜烛登房,纵是天塌下来,我顶着!\"
千里香与令狐遗浮一处并肩站了,拍拍自己双肩,\"令狐哥哥,我与你一同担着!\"
\"顶天立地的,是什么大事?\"
令狐蕙腧与澹台汆穸站在相思树下,说话的正是澹台氽穸。
令狐遗浮见到他们,喜出望外,\"姑姑,舅舅,眼见醉鹊儿与赫连大哥情真意切,我与千里正打算替他们办了亲事,正愁天广地阔,无处可寻姑姑。今见姑姑,只不知姑姑意下怎样?\"
\"呸!\"令狐蕙腧啐了一口,\"好你个小子,居然想干瞒天过海之事,幸我来了!\"
令狐遗浮笑道:\"不是还没办吗?不是请示姑姑您来着吗?\"
\"这门亲事,我绝不允许,你别给我作鬼!\"
令狐蕙腧一边警告着侄子,一边冲进灵圆寺。
醉鹊儿正坐蒲团,与桑索师太闲谈。
忽见母亲几人进来,忙起身迎接。更见母亲怒容满面,呐呐不知如何开口了。
令狐蕙腧道:\"你这不知羞耻的死丫头,居然想与左道成亲,没门!走,跟我走!\"
醉鹊儿被母亲揪着,却不肯迈步,\"娘亲……娘亲……\"
\"不要娘亲、娘亲、娘亲的了,总而言之,有我令狐蕙腧,就没他赫连胥乔,有他赫连胥乔,就没有我令狐蕙腧,你自个选吧!\"
桑索师太看不过,\"蕙腧,依我看来,赫连胥乔挺不错的,完全有资格作你的女婿。\"
令狐蕙腧恼她多事,\"你个死道,尘心未死!\"
\"你又何苦耍尘世威风?\"桑索师太一声冷笑,\"想当年,你因嫁澹台氽穸不成,而愤恨他所钟情的秋意浓,天下江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希望你别将自个遗憾留与你女儿!\"
令狐蕙腧见她挑戳自己旧伤,气得直发抖。
她剑射一道寒光,直划向桑索师太,恨不得一下就将她击死。
桑索师太跃开身,避过来剑,依是冷笑,\"为了毁掉自己女儿的幸福,这般豁出老命,真是奇葩!\"
令狐蕙腧更气,只想将她剁为肉酱。
发第二剑时,却被人挥掌架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长令狐蕙峤。
令狐蕙峤叫她一声:\"蕙腧!\"
这么多年了,令狐蕙腧见到她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惊喜激动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她丢掉剑,一把抱住令狐蕙峤的胳膊,泪水一涌而出,\"哥……\"
澹台氽穸亦是不胜高兴,\"蕙峤,你还活着,真好!\"
\"嗯,哥,我还活着!\"令狐蕙峤一点头,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蕙腧,我们不能束缚他们年轻人的自由,也不要去管制他们的姻缘,由他们高兴,听哥的话,噢?\"
他要妹妹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平静下来的能力,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难多累,女儿的感情目标才是对的。
\"不行!\"令狐蕙腧斩钉截铁,\"哥,你可以因此不认我这个妹妹,但我不可以将我女儿嫁给赫连胥乔!\"
她勾起剑,直往外去。
令狐遗浮忙拦住他,\"姑姑,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杀了赫连胥乔那小子,否则,醉鹊儿那丫头死不了心的!\"
\"娘亲!\"醉鹊儿抱怨不已,\"你以为你杀了赫连胥乔,我还能活不成?\"
\"好!\"令狐蕙腧一咬牙,\"那我先杀了你!\"
醉鹊儿想大家本相安无事,母亲一来,便蛮不讲理,闹翻半边天,又是气急,又是惭愧,嘤嘤一声哭泣,直往外跑。
赫连胥乔从外正进,见此情景,感到莫名其妙,又听令狐遗浮喊他去追,忙又迷惑至极的追出。
令狐蕙腧一瞪侄子,\"你叫他追什么追?\"
令狐遗浮挡住她打来的耳光,\"姑姑,不是作侄儿的派你了,你何必苦苦不许他们在一起,连赫连胥乔那样出挑的人,你都不满意,还要怎的?\"
\"要你,死小子!\"
醉鹊儿飞跑过一条大溪,几座石桥,方才止步。
她转过脸,对着身后的赫连胥乔,泪流满面,\"赫连大哥,想必你我缘浅份薄,不能终生相守……\"
赫连胥乔握住她的肩,直将头摇,\"醉鹊儿,自认识你以来,我心中便离不开你。如今你咋说这种话来伤我心?\"
\"非我无情绝义,只因我娘亲执意不允,娘亲生了我,只能由她罢……\"
醉鹊儿想安静下来,认认真真想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母亲与赫连胥乔,她究竟该选择哪个。
醉鹊儿投进赫连胥乔怀中,伤心啼哭。
\"醉鹊儿,我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
舍不得就是清风拂过树梢,不拂人心,是太阳直射,却照不到面门,是古寺钟声袅袅,却如谢了春红的漫落。
\"醉鹊儿,如果你娘亲真的令我们不可能了,走不到最后了,我不会令你为难,那么我们只能听她的。只是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虽然真的不能再一起了,赫连胥乔依然感激醉鹊儿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感激她陪伴他走过的那段时光。
\"赫连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但我会把属于我们美好的记忆封存在回忆里。\"
他们两个想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令狐蕙腧,只能相互安慰,而又泪如泉涌。
令狐蕙腧不允女儿的亲事,无非就是心存对赫连胥乔一掌之恨,怀疑他的为人品性,以免误了女儿终生。
她恐女儿一时想不开,真寻了短路,与众人一路追来。
站在远处,看着哭作一团的年少男女,突然之间,心为之感化,叹道:\"这般悲悲切切,成个甚么样子?\"
令狐遗浮道:\"生离死别,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令狐蕙腧喝骂他:\"姑姑跟前,哪有你后生小子说话余地?\"
澹台氽穸道:\"蕙腧,答允吧!\"
令狐蕙腧盯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令狐遗浮悄悄扯扯父亲的衣袖,示意他去说劝姑姑。
令狐蕙峤会意,道:\"蕙腧,他们两个情意,你是亲眼目睹,不要固执己见,成全他们吧!\"
令狐蕙腧悲叹一声,\"女大不终留,腹中之时,便面生外相,算矣,听哥的!\"
她答允了这门亲事,便是云破天开了。
令狐遗浮等人忙着筹备。
众人正满怀欢喜的迎吉日等良辰,不想又生出一场意外,致使醉鹊儿与赫连胥乔姻缘终无望,犹如六月飞雪。
慕容楚楼因妒百草青闹事,而遭冷愁拂耳光后,哭哭啼啼,一路回庐山,见过川忧子,委屈兮兮的诉苦。
川忧子历疼于她,遂携她下山,一径到京。
川忧子意欲教训冷愁拂一番,见面时,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冷愁拂相告赫连胥乔成亲之事。
赫连胥乔与醉鹊儿喜拜天地之时,见师尊来到,慌忙下跪,恭敬迎接。
川忧子道:\"为师前来,无意喝什么喜酒,只是有言相告。\"
赫连胥乔拱手,\"徒儿这厢谨听!\"
川忧子道:\"凡我庐山川忧子门下弟子,都不能成亲。\"
赫连胥乔不安问:\"为什么?\"
川忧子道:\"因为师所授之功,皆是从小童身修练,也就是说这童子功,如果亲近异性,体内真气必定会失调和,再难调节。男女相合,必会导致阴阳血液乱流而坏,轻则瘫痪,重则死亡!\"
一言出口,四座皆惊,乍舌生汗。
赫连胥乔更如晴天霹雳,目瞪口呆。
醉鹊儿头上红巾飘落地上,晕眩直倒。
千里香赶紧将她扶住,\"你这个老道,甚么功夫,这不是要灭绝人类吗?\"
川忧子瞥她一眼,\"若非见你是西王母门下,本尊一掌发出,定将你皮肉烧焦,尸骨无存!\"
\"你的本事,我又不是没领教过,哪来这么高深?但凡你算个人,就不会教你弟子这种惨绝人寰的功夫!\"
令狐遗浮趁年轻气盛,而太冲特冲一番。
川忧子嗷叫一声:\"你且留神!\"
他拍出一掌。
此掌似是轻飘,但满堂高手,众多的却被掌风带动身躯,站立不稳。
令狐遗浮得清松道长亲传,\"满江红\"专克庐山奇功,遂以十成真气,扬掌接招。
一老一少真气相抵,震出一声如雷响动,掌间窜出一股烟雾。
双方各自倒退一大步。
令狐遗浮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千里香大为担心,\"令狐哥哥……\"
令狐遗浮摆摆手,\"千里,我没事!\"
川忧子拂袖,道:\"今天本尊姑且念你年少无知,又是清松道长弟子,留你一条活路,下次决不轻饶!\"
他虽深知令狐遗浮内功已达火候,不可能致他于死地,只是极爱面子,而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