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问:“所以,只是喝牛奶,便可以解毒?”
李云泽点头,又摇头,“正是,否则我又怎能在城中穿行。”
两人眼中将信将疑,让几个士兵把外面躺尸的士兵搬过来。
外面的毒气似乎已经消散了。
李云泽把桶中牛奶倒进一个小碗里,那士兵喝下碗中牛奶,舔了舔嘴唇,睁开眼道:“娘?”
他竟然是以为是娘亲在哺乳。
众人哑然,同时感受到士兵浓厚的思乡之情。
“真的可行!”叶峰惊喜了一刻,又犯难道:“可是只这有一桶牛奶,一头奶牛,我们可是有上万的士兵啊。”
李云泽道:“你干脆挖一个水池,我把牛奶倒进里面,你们再慢慢从里面取,等人人都解毒后,再各自准备小瓶,用来应对明日之毒。”
赵杰被她的设想说的哑口无言。
袁亮忍不住说:“你说挖一个牛奶池?我们哪来这么多牛奶?”
李云泽拍了拍旁边的奶牛,“它有。”
“哞?”奶牛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闹哪样。
众人无言,只当她说的应付话。
袁亮有些怒了,“就这一桶的奶,再加上这牛算你三桶,你要十万两黄金?这奶我们就不能自己挤吗,还有这牛我晓得,是那边酒楼养的!”
李云泽不置可否,有怀疑很正常,打消掉就可以了。
她把铁桶放下,让开路子,说:“你自己挤奶救人试试。”
袁亮大步上前,拿出一个碗,哼哼哧哧地挤了一碗牛奶,小心翼翼地喂入一个士兵嘴中。
过了一会儿,全然不见动静。
他脸色一变,“我懂了,是你的桶有问题。”
“这桶给你,你再试试。”
牛奶桶就放在地上,袁亮说:“这可是你说的!”
他弯腰想把桶拿起来,手拿住,腰身一动,“嗯?”
拿不动!
他粗黑的脸有些泛红,深吸口气,运起内力,喝地一声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举鼎。
鼎他确实可以举起来,但偏偏这桶它就纹丝不动!
见鬼了!
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被身后两人收入眼中,对视一眼,知道那桶大有问题。
赵杰道:“好了,袁亮,既然李姑娘说有一部分在她身上,那就在她身上,你就别折腾了。李姑娘,还麻烦您把这牛奶接满,好继续救人。”
他这是以进为退,倒要看看李雨挤的奶有何不同。
李云泽弯腰把桶拿起,当着他们的面,从奶牛身上凭空舀了一桶牛奶,对着目瞪口呆的三人说:“我说了,要准备一个池子。”
她果然不是人。
赵杰对自己之前的猜测表达了肯定。
——
牛奶池子到底是没有挖,不过一个个水缸倒是被运了过来被李云泽依次填满。
袁亮搬东西的时候最殷勤,对李云泽的怀疑也全都变成了尊重,一口一个‘李姑娘’的叫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奶牛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这儿站着,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
很快,喝下分发的牛奶,士兵们恢复了行动能力。
那天星弓唐逸尘已经被神功手吓破了胆,连城墙都不敢上去了。
赵杰没有取笑他,因为他自己也不敢上去。
他下令每人准备一个小瓶,在下一轮毒攻后方便喝下牛奶。
“敌军肯定以为此毒无解,连投几天,等我们活活饿死再进城。那我们就不在城墙放人,将计就计。”
解完士兵的毒,军方这边才去给城中百姓解毒,其中需求量更是爆满。
李云泽舀着牛奶,差一点都睡着了。
叶府那边也总算得到了解药,一直难受着的叶琳才得以清醒。
当她得知是李云泽带来解药的时候,心中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仿佛‘李雨’二字有魔力,让她可以无条件信任。
如果一个人可以随意来到你家,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那这个人既然不是好人,对自己来说也不会是坏人。
即使贪图东西,也绝对不会直接伤害到自己。
城墙下。
赵杰远远站着,看着坐在石头上歇息的女子,说:“她这凭空获取牛奶的手段,真是见一次吃惊一次,难道世上真的有仙人?”
“王二狗说,她在王家村就随意施展过凭空放拿东西的手段,她虽然比较厉害,但真对起来可能连我都打不过,真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不过想到对方的那柄剑,他也不好说什么。
江湖上能顶住那一剑的,一流之下是不可能了。
叶峰乐呵呵点头,眉眼之间又恢复那似笑非笑,笑眯眯地盯着李云泽,仿佛在看一个宝藏。
现在能不能拿下这‘仙子’,就看叶炉的手段了。
要是让他知道,这两人从刚开始就闹出了些许‘不愉快’,不知会作何感想。
赵杰也不知道他点个什么头,道:“她放出的石头、剑、现在的桶,也许都可以统称为‘法宝’,只要得到了法宝,我们也能像她一样。”
叶峰这才看他,“你想夺她法宝?夺了这个,你又知道她还藏着几个,万一发怒,这次倒的可能不是将军府,而是城墙了。”
不过他还真想看看,这李雨最厉害的底牌是什么。
“我可没说,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而已,这些事最好都要上报天子,不讨论清楚怎么办。”赵杰撇了撇嘴。
这时,他们看见李云泽起身,把手中的水桶放在地上,朝着伙房而去。
这是饿了。
赵杰眼睛一亮,推搡着他,“快快,过去看看。”
叶峰一脸嫌弃,凭什么让他走前面,“你想干什么?”
“我就看看,又不拿她的。”
赵杰来到铁桶前,打量这桶光洁的桶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这桶外表有些粗糙,正适合一手拿着。
“袁亮拿不动,我就不信我也拿不动!”
他一发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果然拿不起来!
他不信邪地运起内力,扎好马步,深吸口气,手掌青筋暴起地往上拿。
“嘶~。”赵杰很不甘心地放弃了。
叶峰被他这样子逗乐了,道:“好女婿,你另一只手受了伤,不好发力,我来。”
他上前抓住铁桶,“就让岳父我帮你拿起来……看……看……”
一只手抓不动,他眉头一皱,上了两只手,那铁桶却仍然安安稳稳地立在面前,一动都不曾动。
仿佛下面连接着地面,要搬动它,非得把整个地球搬起来不可。
紧接着,他眉头一松,“不愧是法宝,在李雨手中肯定轻若无物,果然玄奥非常,妙,实在是妙!”
李云泽说:“是吗。”
“是啊。”两人点头。
李云泽一回来就看着这两个人在尝试着搬桶。
桶被人觊觎,她怎会不知,袁亮试过了,干脆再让他们试试。
一个桶由三块铁锭合成,重达2吨。
他们能拿得起就怪了。
察觉到是李云泽有意为之,叶峰丝毫不觉得尴尬。笑道:“叶城能有李姑娘这样的奇人相助,实乃大幸。”
李云泽点头,问:“你们认识哈耳吗?”
“哈耳?”
这个名字两人倒是有印象。
赵杰说:“听说苍龙前大将军的亲传弟子,一身武艺高强,已跻身一流,现在正是苍龙军的先锋官。”
李云泽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该怎么找她才比较方便。”
赵杰闻言,心道,王二狗说的不假,李云泽在王家村待过,现在是想为王家村人报仇了。
他说:“最靠近城墙的那一列冲锋阵,哈耳大概率不会在里面。她虽是先锋,但作为将军弟子,同时也是贵族,不会来这么危险的前线,人力终有尽,万一她被人海淹没,苍龙那边可就跟掉了一块肉般难受。”
“没想到她还挺有地位,我原以为只是小将。”
践踏村庄的时候那么勇猛,正需要冲锋攻城时又缩在后方。
说到底不过是来镀金的罢了。
李云泽脑海中出现了两个阵地,哈耳无疑是在后方的某个主帐中,再加上末影人的瞬移,不需要多久应该就能找到。
到时候……
她平淡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会把杀死一个人当成理所当然。
“牛奶已经备齐,今天实在是舀了几千桶牛奶,我累了。”
叶峰道:“快,送姑娘去最好的客栈休息!”
一个兵匆匆出来,带着李云泽离开。
李云泽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待到进入客栈,她出声道:“王二狗。”
“李仙子……李姑娘。”王二狗面露苦涩,恭敬道:“如您所见,我现在是卒子一枚,这次斗胆来送您,实在觉得自己脸皮太厚……”
“王二狗。”李云泽对他感到陌生,仿佛有一层厚壁障,她低声道:“王家村的事我无能为力,如果我真是仙人,是不会不管的。”
“我知道的,我不是为你指责您而来,我知道王家村不管您在不在,都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感谢您,让他们在死前至少不是饿着肚子……”
王二狗泣不成声,“现在和您说几句感谢便是谢恩,二狗实在无以为报,就送您在这儿了,再见!”
李云泽目送他的背影,内心惘然,随即苦笑。
‘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去杀了哈耳,实在是对不起他们叫我一声仙子。’
她将目光放在背包中的55个铁上。
说来也是巧,全铁套需要24个铁,做铁砧需要31个铁,刚好够55个。
虽然未来的铁不会少,但李云泽已经决定,就在今天去暗杀哈耳。
便拿出工作台,先做出一整套铁甲穿在身上,再做出铁砧。
如此,她身上是一个铁都没有了。
铁甲虽然被穿在身上,但并没有在外界有实际的显示,敲了敲肩膀,发现一阵沉闷的铁声。
看来是存在的,只是不可见而已。
她现在的防御力相较之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现在,把铁砧放在地上……
“嘭!”
铁砧刚一接触木质地板,就直接破开从二楼掉到一楼。
李云泽看着一楼惊醒的房客,陷入了沉默。
这东西……好像实在是有点太重了。
“什么人!”下面人的声音是个少年,似乎非常戒备。
李云泽叹了口气,干脆跳下去,道:“朋友莫慌,是我的东西掉下来了。”
烛光点亮,那少年手中反握着一把小刀,狼一般弓着腰。
“你的东西?”
他看向铁砧,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只好道:“那就快拿走。”
“这就拿走。”
拿走了又该放在哪里呢,反正附魔要不了多久,她拿出附魔书:锋利5。
又拿出了‘龙鸣枪’。
要问她为什么要用枪……你见过有人给石剑附魔的吗?
锋利5虽然较为稀有,但她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刷出来。
所以先用来提升攻击力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将两者放在一起,铁砧凭空发出打铁声。
那龙鸣枪的枪身浮现了些许紫色,枪剑更是迸发出一道看不见的锋芒。
顺势把经验修补也敲打了上去,这样,一把绝世神兵就此问世。
“好了。”她把龙鸣枪靠在墙边,拿出石镐将铁砧收走。
那少年看的直咽唾沫,好奇道:“你是什么人,变的什么戏法?”
“我叫李雨,这也算是戏法吧。”李云泽拿起龙鸣枪挥舞一番,空中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破空声,一听就锐利非常。
并且手感绝佳,攻击范围比石剑要长,使的很舒服。
唯一可惜的是她不会枪法,只有学着电视剧里知道的一点,刺、挑、劈、扫……还有什么,她忘了。
少年看见龙鸣枪,眼睛都亮了,“这枪像是苍龙那边的,是你的战利品吗,你是当兵的?”
“差不多吧。”李云泽回答的模棱两可,免得解释太多。
少年扯下一根头发,小心翼翼地靠近丢下,在枪刃上方三寸就已被锐利之气一分为二。
“好锋利的长枪!”少年连忙走到床边,李云泽这才看见那边放着一个包袱。
他从里面拿出书和笔墨,研墨之后,迫不及待道:“你这枪有名字吗?”
李云泽说:“龙鸣枪。”
“龙鸣枪……龙鸣枪!?”少年先是思索片刻,随即大惊失色,连忙翻开手中书,上面一页描述的正是龙鸣枪。
“这是由苍龙国匠,呼延振所打造,曾被苍龙大将军苍天落带去战场杀敌,随后赐予自己的儿子苍瑾,在十年前,苍瑾在边关延一带战死,龙鸣枪就此不知所踪。”
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云泽,“你是怎么拿到它的,苍瑾到底死了没有!”
李云泽觉得他有些太激动了,不就是一把枪吗,“我经过边关延,在路边捡的,苍瑾是谁我不认识。你看样子也不是普通人,敢问江湖名号?”
少年这才发觉自己太激动,他揉了揉鼻子,说:“名号倒也有,不过传播不广,你应该没听过,叫江湖录!”
“江葫芦?”
“江湖,录!记录的录!我身上的几本书记的都是名人名刀名事,我走遍江湖,大家听见我的名号都是把我当座上宾呢!”
李云泽看向他的包袱,意思不言自明。
少年赶紧把包袱拿到怀中,“你想看?现在还不行,这些记录都不完善,等我写满,自然会印上万册,到时候你在路边买就是了。”
李云泽听了,也就不再强行看,“你自己印?”
“哼,江湖哪里没有书坊?”
“怎么会来叶城,要记下什么?”
少年坐在床边,道:“自然是要记这次守城战,赵杰年少英雄,守城将军,可以记,可惜他没有配上一把好刀。今天遇到的毒也可以记,服下的解药亦可以记。”
说到后面,他显然很满意这次的收获。
李云泽还有事情要做,便收起龙鸣枪道:“你好好完成江湖录吧,到时候我会买上一本。”
“好,对了,你叫李雨,什么雨?”
“下雨的雨。”
“我记住了。”
李云泽抬头看了看砸穿的天花板,推门走了出去。
“掌柜,修地板用的。”她丢了一两银子给掌柜,上了楼。
掌柜一脸茫然,见少年出来,问:“张公子,刚才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地板破了一个洞。”
张取说完,退回房内,想了想,下笔写道:“叶城李雨……”
“嘶,写凭空取物的话,看的人会不会以为我喝醉了?”他可是亲眼看着李云泽把东西收走的。
写变戏法也不对。
绞尽脑汁后,他写道:“妙手空空,身藏乾坤。”
——
张取的事对李云泽来说,不过是一个插曲。
她回到房间,紫颂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李云泽喜欢喝茶,连带着她也喝上了。
虽然不好喝,但李云泽感兴趣的事情,她也感兴趣。
李云泽对她说:“辛苦,送我去城外。”
暗紫色的雪花一闪而过。
城外,夜深人静。
一片漆黑的山头上,李云泽和紫颂凭空出现。
苍龙军没有退回边关延,而是直接撑起帐篷,就地休息。
紫颂知道王家村的事,对于死人她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李云泽要杀一个人,她便奉陪。
手里握着那把蓝光匕首,紫颂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幽蓝’。
在临近驻扎点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里面的篝火,还有三三两两巡逻的士兵。
李云泽在河边舀了一桶水,以备不时之需。
“去更后方。”
很快,两人便来到边关延附近,一处并不起眼的山腰上,下方就是军营,竖起了三米高的木墙、哨塔。
军旗上张牙舞爪地绣着龙,墨黑的字写着‘苍龙’二字。
里面帐篷不少,还有士兵三三两两地围着篝火,一副夜晚惬意休闲的模样。
几天前夜晚的王家村也是这么惬意休闲,苍龙却无情地打破了这一切。
李云泽也要效仿苍龙一次,让他们知道被杀的滋味。
——
月明星稀,帐中敞亮,烛台上,十六根蜡烛一齐照亮。
这时的哈耳本来要进入梦乡,肌肤贴在柔软丝滑的皮毛床被上,何其舒服。
现在都被这个人打扰了。
偏偏这人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一进来就说:“龙子骞让我找你,算算得给我多少金子,我虽然没射多少箭,一千两黄金也有七七八八,还是算一算吧。”
此人正是白晓,长的好看,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一对金色竖瞳不似人类,极具侵略性,寻常人被这对眼睛盯上,立刻会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不过哈耳看了眼,觉得也就那样。
等她找来纸笔算盘,这个家伙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一对玉足翘着,一晃一晃,好不舒服。
见她来还说:“你们当官的都睡这种大床?我一个赏金猎人自然不能和你们相提并论,所以就不用再给我安排,我直接睡你这好了。”
哈耳眉头一皱,“床是私人物品,岂能共享,再说你我并不认识……”
“好了好了。”白晓摆摆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我每天都会洗两次澡,也不会长途跋涉,比你不干净?”
这人好不要脸,竟然跑过来抢我的床!
幸好她脱了鞋子,要不然哈耳真的会疯。
‘冷静,冷静,她是宗师,我打不过她,我打不过她……’
心中默念几遍,哈耳深吸口气。
大不了找个小帐篷睡。
白晓懒洋洋问:“能算了吗?我都要睡着了。”
“能算了。”
“好,我一共射出了四十六箭,中了四十六箭,一箭算一两金,射人算三两,射将算十两,你算算吧。”
哈耳:“……”
“怎么不动算盘,你会心算?”白晓问。
哈耳转身看着这白毛女,“四十六箭全中,你射中了什么,几个人,几个将,说出来吧。”
她的语气已经尽可能温和了。
白晓晃着脚说:“中了一个将,算十四两。”
哈耳惊呆了,“将明明是十两!”
“是啊,射出去算一两,中人算三两,那人是将领没错,算十两,所以是十四两。”
白晓翻过身,躺在床上,撑着脸看她,“你会不会算数?”
‘我打不过她,我打不过她……’
拿笔写下十四两,哈耳说:“请继续说。”
她有预感,当初笑着说‘随她射个开心’的龙子骞,很可能笑不出来了。
这个射手在某种程度上看,也不是非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