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过后,劳累了一年的王家村人,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
村子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宁静,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都飘散着饭菜的香气。
然而,对于王秀秀来说,这段日子却并不轻松。
一家人每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气氛不禁有些沉闷。
往年这个时候,陈春花是见不得秀秀有一点空闲的,总是支使她忙得团团转。
可今年,王秀秀来了,她没事就躲回屋子,尽可能不在陈春花面前晃悠。
而陈春花呢,好面子。
近日村里已经有开始说她虐待原配女儿的流言蜚语,她虽然心里憋着一股气,但也不敢再像往年那样明目张胆地使唤王秀秀。
只能咬碎银牙,眼睁睁看着王秀秀“躲懒”。
今年是个丰年,交了税,家里还能剩下不少粮食。
王德贵心情大好,便嘱咐陈春花今年多备些腌肉酱瓜,好让一家人过个富足的年。
陈春花也正有此意,便催着洪小冬将园子里的萝卜白菜收拾出来,准备腌酱瓜。
家中备着的食盐是按往年的量准备的,今年既然要多腌些,自然得多买些盐回来。
听说要派人去县里买盐,王秀秀立刻寻了个机会,说自己要去绣房领些花样回来。
好在秀秀闲暇时也绣帕子补贴家用,理由倒是充分。
王德贵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能给她赚钱,陈春花心里自然高兴,也跟着应和:“二丫头真是长大了!都懂得家中的不易了,我就说这小姑娘得懂点绣工吧……”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想显摆,自己当初让秀秀学绣工的“英明决策”。
王秀秀对这些话早已免疫,自动归纳为“同意”二字,其余的,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县里,想着这次去县里,或许能找到些新的机会。
王德贵和陈春花同意了,其他人的意见也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没错,说的就是洪小冬。
村里人都是要趁着大集才往县里去的,但今年杀年猪的日子也定在那一天。
王德贵要去帮着杀猪。
老爷们心粗,这少一两肥膘还是多一两瘦肉,陈春花肯定不放心,定是要要跟着一起去看着的。
而且她平常也不喜往县里去。
往年这置办年货的事,都是王成武两口子去。
王成武两口子对此也是乐不迭的。
往年里,他们二人都可以趁此机会,偷着用私房钱在县里吃个肉饼再配一碗肉汤。
现在多了个王秀秀,行动不便不说,还要多掏个牛车钱。
洪小冬立刻老大个不乐意。
“秀儿,往年不都是我和你大哥去的么,听嫂子的,你病还没好,别折腾这一趟了。”
王秀秀跟着点头,表示认同,良久,犹豫道:“可上次嫂嫂带回来的花样子,都是些挑剩下的,绣好之后没人收,后来还是母亲又跑了一趟,说了好多好话才让店家勉强收了的,娘说,下次要我自己去挑……”
想起这事,陈春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后还是王德贵一锤定音:“老大家的,这次就让秀丫头和你们一起去,她的车钱,我出了,不让你们掏钱!”
说罢,他就示意陈春花拿钱。
陈春花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屋里掏出三文钱来,丢在桌子上,转身又回了屋去。
洪小冬忙将钱收回到自己口袋里,心里却依旧不痛快。
另一边,陈春花边给王德贵捶背边上眼药。
“当家的,我瞧着这老大媳妇也忒不像样了,一年到头,就连三文钱也不舍得给自家妹子花,谁家秀才家的姑娘这么市侩?”
王德贵对这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大儿媳妇也是多有不满。
但当初人是他做主娶回来的,他亏心,为此,也没说话,只沉默的磕了磕鞋。
陈春花知道他不爱听,也不管这些,继续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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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王秀秀就跟着洪小冬和王成武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这牛车是村里人套的,耕牛金贵,也就只农闲的时候做一阵子生意,平常王家村人往县里去,多是乘坐驴车。
村里人去县里多是采买东西,去时都没甚东西可带,就一文钱一位,等回来时,就要再多一文钱的车费。
一到县里,洪小冬和王成武便将王秀秀丢在绣房门前,自己匆匆忙忙地跑了,生怕王秀秀追着他们一样。
王秀秀撇了撇嘴,表示不屑,转身迈步进了绣房。
进了绣房,王秀秀先是找到了小管事,将店里写下的字据单子给了人家,再递上一篮子包好的绣片。
那管事一张一张翻看,又在账本上写上几笔,这才数出了60个铜钱给王秀秀。
王秀秀不由自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廉价劳动力呀!
秀秀为了绣这六十条帕子,耗费了快三个月,眼睛都快熬瞎了,就只得了这点子铜板来。
这家福源绣房,已是陈春花从旁人口中再三打听出来的厚道商户。
即便如此,一文钱一条的帕子,人家转手便能卖上十文钱。
王秀秀心里有些不甘,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改变什么。
见王秀秀不说话,管事开口问:“绣样带了没?你是要继续绣帕子,还是我将绣样收回,与你银钱?”
绣样、绣线、绣布,每一样都是要钱的。
拿走一样就要交回给绣房一份押金。
等不做时,便可凭借单据来领回钱去。
王秀绣从袖中掏出绣样递给管事,“这几张是绣惯了的,这次来想换几副。”
绣样一共也才五张,管事见她保存的好,连个角也没折,不禁对她多了些耐心。
“这盒子里是绣样是五文钱一张的,这盒是两文钱的,这盒和你之前绣的一样,是一文钱一张的。”
管事指着几个盒子说道,“我见你针脚不错,现在熟练了,倒是可以选几张五文钱的回家试试。”
王秀秀挑了两张五文的,又选了一张两文的,这才领了绣布绣线放到篮子里。
时间太早,绣坊里还没什么客人。
估摸着洪小冬和王成武一时半会回不来,王秀秀闲来无事,便开始和那管事搭话。
“管事娘子,您这绣坊收样么?”王秀秀试探着问道。
管事挑眉看她,“怎么,你手里有?”
“乡下花花草草见惯了,上不得台面的,只随口问问,您别往心里去。”
管事见她说话实诚,也乐意多讲几句,“收是收,只不过得是好的才行,不拘谁画的,只要是画的好,我们绣房高价收!”
“真的!”王秀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自然,你要知道,刚才与你的那几幅绣样,是我们大管事请了秀才公画的,一幅就要一两银子!”管事笑着说道。
王秀秀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两银子兑换1000铜板,足够买两石左右的大米,够一个成年人吃大半年。
要知道码头上一个熟练劳工半月的工钱也才不到一两银子。
这画绣样的活计可比绣帕子好太多了,王秀秀对此很是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这绣样钱却不是那么好赚的。
自己绣花还成,脑子里也有不少花样,只这画画还欠点火候。
而且陈春花掌家,钱攥的死紧。
即便赚到了钱,也绝无可能留在自己手里。
要想将钱藏进自己的腰包,还是得好好谋划谋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