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秀站在万事通的面前,手中紧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纸上的文字,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待看清内容后,她紧绷的肩膀反倒是微微放松,心中的石头似乎落地了一半。
见此,万事通却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王娘子,您可别大意了。”
万事通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那刘县丞父子,表面上是体面人,实则人面兽心,他家前两个儿媳,对外说是病死的,可实际上……却都是受不了欺辱才自尽的,您可千万别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啊!”
王秀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并未接话。
万事通见状,以为她还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又补充道:“刘县丞父子在县里名声极差,只是碍于他们的权势,没人敢明说罢了,您若是嫁过去,只怕……”
“我晓得了。”,王秀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却坚定,“多谢先生提醒,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您可曾查到,刘县丞为何会将心思打到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身上?”
万事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王娘子,您可太谦虚了!全州程家,那可是皇亲国戚!您能被他家请去做绣娘,还得了程大夫人的赏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刘县丞虽是个老混蛋,却也是个官迷,老早就想搭上程家这条船,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他,也不知是从哪得知您与程家有些交情,便动了歪心思,想通过您攀上程家。”
“至于您的家人……”
说到这,万事通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有些顾忌。
王秀秀见状,淡淡道:“先生不必忌讳,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万事通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既然王娘子这么说了,那我便也知无不言!”
“刘县丞家中有一株稀有的百年老参,据说药效极佳,他答应,若是婚事成了,便将这株老参送给王家,用于医治您弟弟的病,此后更是应承会在您弟弟的考学路上多加助益。”
“此外,他家还许诺会给您兄长在官府里谋个差事,日后全家都能吃上官粮。”
王秀秀听完,心中一阵冷笑。
原来,这场婚事,苦了她一人,竟是王家上下皆得利。
怪不得王家上下,都想要极力促成此事。
万事通见此,倒也有几分唏嘘。
他家里也是有个小女娃儿的,自降生起家中无不宠爱至极。
是以对于王家这般薄待女儿的人家,实在瞧不上眼。
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又问:“那王家人可知道刘家的那些腌臜事?”
万事通点了点头:“该是知道的,前几日,有一户崔氏人家的女眷上门,将刘家的内情告知给了您继母,不过……”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王家似乎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王秀秀闻言,眼中的冷意更甚。
她深吸一口气,又问:“那株老参,价值几何?”
万事通回了神儿,想了想,答道:“百年老参,西市药铺曾开价三百两。”
王秀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万事通:“多谢先生告知,我还有一事,需要先生帮忙,事成之后,另有谢礼。”
万事通接过银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并未多问,只是拱了拱手:“王娘子放心,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一定竭力为之。”
万事通望着那王秀秀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王家实在是瞎了眼,这般能力出众的女娘,怎能就当作物件一样随意买卖?”
离开茶铺,王秀秀独自走在街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王家人自私自利,却远远没想到,他们竟会为了区区三百两,推她入火坑。
更可笑的是,他们明明知道刘家的底细,却依然选择牺牲她。
回家后没多久,陈春花便主动向王秀秀提了婚事。
她一张嘴,只将这桩婚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若不是一早将事情查了个清楚,这般听到耳中,就连王秀秀也会动摇一二。
陈春花说得口干舌燥,见王秀秀还是一副并不心动的模样,用手肘戳了戳王德贵。
王德贵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被这么一叫,看着妻子和女儿都望着自己,只能尽力维持住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敲了敲烟袋,吐出一句“父母之命”,便让王秀秀安心待嫁。
王秀秀内心毫无波澜,毕竟,对于这个亲生父亲,她早已不抱有任何期待。
刘家迫不及待要娶人进门,是以将日子定的很紧。
而王秀秀呢,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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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本在家中安心待嫁的王秀秀,突然不知从哪取回来一个精致盒子。
木盒精致华美,边缘镶嵌着金丝,隐隐还有一股浓郁药香扑鼻而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那株根须细长,还带着泥土的人参。
陈春花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是刘县丞送来的?”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株人参,却又怕弄坏了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脸上满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是了是了,肯定是刘县丞派人送来的!当家的!咱们小郎有救了!有救了!”
陈春花喜极而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双手紧紧抓住衣角,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王德贵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真是太好了!”
面对王家众人的大喜,王秀秀倒是没什么触动。
王秀秀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毫无波澜。
她平静地将人参拿去入了药,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这一幕,正沉浸在喜悦中的王德贵夫妇无暇理会,却是尽数落入到了洪小冬的眼中。
洪小冬悄悄拉了拉王成武的袖子,“成武,成武!你看王秀秀,我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大一样,你说,她是不是知道……”
王成武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捂住洪小冬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些!要是让秀秀知道了,咱们的好事可还去哪里寻!”
洪小冬悻悻撇了撇嘴,自己嘟嘟囔囔,“应该是不知道的,这刘县丞不是个好的,王秀秀又不傻,她要是知道了咋还能这么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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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文服用了人参后,病情逐渐好转。
几天下来,已是能自己在床上坐一会儿了。
陈春花在床边嘘寒问暖,王成文却总是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
“小郎?小郎?你怎么不回母亲的话?”陈春花有些不满地轻拍了拍他的手。
王成文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母亲,您说什么?”
陈春花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母亲是问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王成文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都行。”
“那好,娘看着做,你是想再坐一会还是躺下?”,陈春花见他兴致不高,便也不再追问。
“我坐着就行,躺了一天,骨头都酥软了。”
陈春花怕他不舒服,将枕头略垫了垫才转身出去。
王成文坐在床上,望着未被关严的房门,心中有些失落。
这几天,姐姐再没来看过他。
明明在他病重时,她还总是陪在自己身边,怎么现在他好些了,她却不来了呢?
王成文心中有些想她,但姐姐不来,他也不好开口让母亲去叫人。
他虽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却也隐隐感觉到,姐姐并不喜欢母亲。
他望着门缝中偶尔闪过的身影,心中默默期盼着,姐姐能推门而入,像从前一样,陪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