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州县衙外,陆景泽身着披风,静静伫立在漫天飞雪之中。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陆景泽目光紧紧盯着远处,宛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的铠甲。
马车渐渐驶近,当马车上的人儿走下车时,陆景泽才如同雕像化冻般,恢复了些许生气。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将人一把狠狠地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着不肯松开分毫。
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身旁的亲卫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陆景泽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动作极尽轻柔地将怀中之人抱了起来,抬脚便朝着县衙里面走去。
“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此番她所求,皆会如愿。”陆景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听到这话,鲁嬷嬷跪地叩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陆景泽单手将披风从身上解下盖在她的身上。
此刻的王秀秀,整个人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她只能隐约听到从陆景泽口中说出的一个简单的“谢”字。
原本想要偷偷露出个脑袋,看看外面的情况。
然而,刚刚掀开一点点缝隙,就被眼尖的陆景泽再次用披风给盖了个密不透风。
王秀秀就这么一路被陆景泽抱着放置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此时的王秀秀,如一个犯了错正等待大人训斥的小孩子,低着头默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满心以为陆景泽会开口责骂自己,数落她愚蠢
可是,陆景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王秀秀,这几天有没有受欺负?”
这些日子以来,王秀秀一直都在拼命忍耐坚持。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强忍着不受情绪所左右。
可说到底她不过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事,心里早已承受不住。
如今,陆景泽这一句问话,就像是打开了那道名为委屈的闸门。
王秀秀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夺眶而出。
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毫无顾忌,尽数都抹在了陆景泽的衣服上。
而陆景泽呢,此刻已然无暇顾及这些,只轻柔地拍打着小丫头的背脊,任由着她尽情宣泄情绪。
当初放她离开,是假意妥协。
是想等到她意识到外界潜藏的重重危险后,乖乖缩回自己身边。
可没想到,自己此举,竟被有心之人利用,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此时此刻,陆景泽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王秀秀终于因为力竭而沉睡过去。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仍然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抽噎。
陆景泽静静凝视着眼前这可怜的小人儿,心疼极了。
初初听到她被绑架的消息,他亲自带队追踪寻找,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却还是晚来了这么一步。
听绑匪说,那丫头竟是自己放了把火逃跑了。
那时,他真是害怕到极点。
他轻轻抚摸着王秀秀的头发,低声呢喃道:“傻丫头,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窗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屋内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为这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丝温暖。
陆景泽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护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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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雪夜,寒风凛冽,陆景泽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昏暗。
在这濒死之际,连陆景泽自己都不明白。
为何心中所想,既不是忠君爱国的大义,也不是对家人亲友的牵挂,而是那个能把人气到半死的倔丫头。
“倘若我不在了,那些人不会放过她,那时又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比身上的伤口更让他感到疼痛。
他知,王秀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逃离自己。
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倔强和不屈,仿佛一只随时准备展翅高飞的鸟。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
她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仅凭着对这世间的一腔热血,又怎能保护得了自己?
陆景泽从未想过,那个小小的身影,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她的笑容、她的倔强、她的眼泪,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雪越下越大,陆景泽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仿佛看到了王秀秀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他想要伸手抓住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秀秀……”他低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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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得知王秀秀逃脱,他还是将整个黄花镇翻了个底朝天。
陆景泽想,或许这丫头又像从前那般躲藏起来了。
却没想到,这小倒霉蛋,还真是倒霉事一茬接着一茬。
启程回京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陆景泽却迟迟不肯动身。
他心中始终放不下那个倔丫头,怕自己一离开,她陷入危险都无处求救。
直到程大夫人再次传来消息,说王秀秀已经安全,他才稍稍安了心。
在见到王秀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担忧、焦虑、不安,瞬间化作了无尽喜悦。
他从未想过,失而复得的感觉竟然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仿佛置身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风雪依旧,但两人的心却在这一刻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