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叶青雪的祖母,鲍老太太。
大概两年前,她开始住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为一家老小祈福。
这次回来,也是侯府提前一个月给她送了消息,说叶青雪和定王婚事在即,请她回来一趟,她这才在半个月前动身回京的。
这一路上过来,很是遥远,老太太心头想着,此次回来是看着大孙女出嫁的。
结果队伍靠近京城之后,她就开始听到许多风言风语,不由得让车马加快速度,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这天回到侯府了。
闵夫人、周夫人等早已经带着婆子丫鬟,特意在门口候着了,当下热情地将老太太迎入门内。
一路上闵夫人忙不迭地告诉老太太,院子如何如何修整过了,屋子里的摆设也全都布置一遍。
末了说道:“若母亲还有哪里不满意,直接告诉儿媳,儿媳重新给您布置。”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这侯府上下交给你打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老太太蹙起眉头,声音低沉许多:“只是我一路上回来,听了许多风言风语,都是与青雪那丫头有关的,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夫人正想要解释,闵夫人却已经红着眼眶,抢先开口:“母亲啊,家中确实出大事了,儿媳一直不知该如何告诉您……您待会儿听了,可千万爱惜身体,不要生气才好。”
老太太立即顿住脚步,脸色冷然:“什么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青雪那丫头从小长在乡下,性子野惯了,回家之后完全不服管教,竟做出私会外男的事情来,那外男名为项舟,和她一起长大的,都被我们捉住了,她硬是不认错。
“儿媳叫她去给定王殿下道歉,她不但不去,还杀死赖嬷嬷,打伤了雅雅那孩子,可怜雅雅现在还戴着帷帽,遮着脸不敢见人!”
老太太横眉冷对,竟有这样的事情:“她反了天了!周氏你做母亲的,也不撕了她的皮子?”
周夫人张口结舌,闵夫人又一次抢白:“怎么没有呢?大嫂怒极,略略教训了她,她便逼得大嫂上吊!
“便是三弟妹去关心她,也被她下了毒药,如今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呢!更可怕的……更可怕的是……”
闵夫人开始支支吾吾了,眼泪也掉得比先前更凶了。
“更可怕的是什么,说!”老太太怒喝。
“这事儿还得从大哥身上说起,他去世之后,那些刀剑斧戟便无人用了,一直放在夫君院子里保管着。
“青雪回来之后,硬说夫君霸占了大哥的东西,直接挟持缙儿,去了晚香堂,搬走大哥的遗物不说,还一把火烧了晚香堂,而且还,还砍断了夫君一条臂膀!”
“什么?老二的臂膀被砍断这件事,是真的?”老太太大惊失色,路上她已经听过这样的说法,但是不敢相信。
她不认为叶青雪一个乡下丫头,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而且这是在侯府,叶啸威再不济,也还有叶存缙看着,有那么多护卫看着,叶青雪如何有那等能耐,砍断老二的臂膀!
闵夫人抹着眼泪道:“这样严重的事情,儿媳怎敢撒谎?夫君的臂膀,确确实实被砍下来了,而且还被她扔到晚香堂的大火里,焚烧殆尽,一撮灰也没有剩下。”
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当场撕了叶青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就让她逍遥法外么?缙儿没到皇帝跟前告她一状,为他生父报仇吗?”
“怎么没去呢,母亲,是皇帝没处死青雪那丫头啊。”闵夫人哭诉道:
“有件事母亲有所不知,她在景州庄子时不知怎么认识了潘家父子,竟与他们联手,把兵部尚书韦景同拉下马,在皇帝跟前立了大功,所以哪怕我们把她的行为告到皇帝跟前,皇帝也没处死她。”
“好啊,这野丫头竟然学会提前找靠山了,她以为这样我们就拿她无可奈何了吗?”老太太胸口不断起伏。
厉声道:“她住在哪个院子?我老太婆去会会她!看看她是不是连我这个祖母,也要教训!”
叶啸威再如何花天酒地,纨绔不堪,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她与叶青雪之间虽然是祖孙,但始终隔着一层。
亲生儿子被孙女砍断臂膀,那就是她的仇人了,这口恶气,她若是不出,她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闵夫人就等着老太太回来,好好收拾叶青雪一顿呢,现下老太太的话,正中她的心意。
“大姑娘如今住着关雎院,儿媳这就带您过去。”
“你竟把关雎院给她住,她这样恶毒的丫头,配住这样好的院子吗?”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闵夫人道:“先前儿媳也不知青雪是这样恶毒的丫头,想着她从小离开父母在乡下长大,实在可怜,又是定王殿下的未婚妻,便将关雎院收拾出来给她住了。
“不过如今,她已经被定王殿下退婚,定王殿下已经转而求娶雅雅,许婚契约都写下了,就等礼部择日完婚了。”
“这婚退得好,她刑克姊妹,本就配不上这样好的婚事。如今还做出逼母上吊、砍断长辈臂膀的事情来,更是配不上了。”
老太太怒气满满地说道:
“这门婚事给了雅雅正好,雅雅是大家闺秀,只有她才配得上定王殿下。”
周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只沉默地跟着老太太往关雎院的方向走去。
岂料闵夫人又忽然抹着眼泪,道:“大嫂,青雪的所作所为,虽然我们已经全部知晓,但有一事,我一直不大明白,希望大嫂可以为我解惑。”
周夫人紧张地看着她。
闵夫人道:“青雪一早就知道兵部尚书韦景同贪污,可她回来之后,却没有将此事告知我们,甚至没告知她大哥。
“而是将此事告知礼部尚书潘家父子,协助他们一起捉拿韦景同,让潘家在皇上跟前立功……”
“当然,我不是想要抢功劳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青雪这样做,没把侯府当成她的家,更没把我们当她的家人。”
这事儿是闵夫人后知后觉的,如果当初叶青雪将韦景同的事情,告知缙儿,那么现在立功的就是她的缙儿,不是潘家。
想到这儿,闵夫人就几欲呕血,正好今日不用她出手,可以借婆母与大嫂的手,对付叶青雪。
周夫人原本对叶青雪就不满,现下听了闵夫人的话,她并没有想着要为叶青雪辩驳,而是和老太太一样愤怒,甚至憎恶叶青雪。
她道:“青雪犯下这等大错,儿媳不敢袒护她丝毫,待会儿但凭母亲处置她,儿媳绝无二话。”
老太太却很不满:“她是你生的,你就该亲手惩罚她,难道还等我出手?”
周夫人惨白着脸,抿了抿唇:“儿媳听母亲的。”
他们怒气冲冲,走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关雎院门外,也不叫人进去通报一声,直接闯进去。
而此刻,相思子刚刚将云濯后脑勺的头发剃干净,他再次将刀子放到沸水中煮一遍,而后来到床边,将刀子对准了他血块的地方,就要下刀子。
叶青雪坐在床边看着,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忽然,她手上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