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知晓,楼上那人是谁,也不知晓,叶存嗣上去之后,和那人说了什么。
一切好像发生在瞬息之间,忽然发生,忽然就结束了,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云濯和叶青雪已经带着叶存嗣走出书店。
上了马车,叶青雪才道:“靖王殿下怎么忽然出现在书店门口?”
按照她了解,现在云濯应该很忙碌。
“想去找你介绍一个运粮的主要负责人,府上的人说你出门逛街了,我来碰碰运气。”云濯看了眼叶存嗣:“事实证明,本王运气很好。”
叶青雪道:“存嗣的运气更好。”
她见叶存嗣的耳根子还有些红,便问道:“方才楼上那人是兰小姐么?”
叶存嗣意外:“你怎么知道?”
叶青雪不答反问:“你和她说了什么,耳朵红到现在?”
说了什么?即便到现在,叶存嗣依旧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是啊,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居然对兰小姐说:“等我成功运粮回来,就上兰家求亲娶你!你愿意吗?”
他看见兰小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叶存嗣当时就觉得……
完蛋了,自己好像唐突她了。
所以,没等到兰小姐回答,他转身就下楼了。
兰小姐会不会以为,他是因为她名声毁掉了,可怜她,才想要娶她的呢?
叶存嗣抓了抓脑袋,开始后悔了,他不知道当时怎么有那样的冲动。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站”起来了,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然后就有了那样的勇气。
真是该死啊!
叶青雪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但是却见他表情不断变化,就与云濯对视一眼,两人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路程,云濯将此次运粮的重要性,与叶存嗣全部说了。
还另外交代一点:“粮食送到之后,便在当地大肆庆祝,让天鹰圣国的百姓,让我们边境的百姓,完完全全知晓,大周的粮食送到了!”
叶青雪补充道:“如此一来,即便天鹰圣国想要耍赖诬陷我们粮食没送到,也没有机会了。而且他们找不到理由南下攻打我们,出师无名。”
叶存嗣越发觉得这个任务艰巨,也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也许今天和兰小姐说的那句话,不算唐突,他真的能够“站”起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求娶她!
“好!”叶存嗣郑重点头!
为大周的百姓,为云濯的认可,为姐姐的信任,为他自己,也为他和兰小姐很可能存在的未来!郑重点头!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叶存嗣每天早出晚归,都和云濯在一起忙碌。
而外头,关于云濯的谣言,却甚嚣尘上。
“说好了翎阳公主抵京,就往天鹰圣国送去十万石粮食,如今靖王将其缩减到五万石,必定引得天鹰王不满!恐怕不日天鹰铁骑便会南下!”
“若是两国交战,那么罪人一定是靖王!他怎可如此不在乎两国和平?如此不在乎边境百姓与将士的性命!他太残忍了!”
“不仅如此,靖王还赌咒大周六月水患!现在风调雨顺的,你们说这可能吗?”
“因为皇后娘娘阻止他,他害得皇后娘娘被禁足!”
“靖王为太子时,被污蔑失去清白,东宫血流成河,他一定怀恨在心,此次回宫被册封为靖王,他是来复仇的吧?他要害死我们啊!”
此类话语,传得到处都是。
就连云濯自己都听说了,但他没什么反应,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但是,潘元洲与兰将军,还有豫王爷,却忍不住来找他。
潘元洲苦口婆心:“即便翎阳公主当真有错,也不该在粮食上做文章,此次定了十万石粮食就该是十万石粮食,靖王没瞧见现在外头都怎么说您的!”
云濯道:“这是定王的手段,不必理会。若因定王手段厉害,而置六月水患于不顾,那是将我大周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豫王爷道:“你如何确定六月一定有水患,若没有呢?”
云濯沉默须臾,看向天空:“若没有,普天同庆。”
豫王爷:“……但你得了个赌咒大周的名声,那时候便是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你!”
云濯不语。
兰将军当即怒道:“王爷!边疆将士的命不是儿戏!若敌国真打来,您担得起吗?”
云濯望向北边方向,眼眸微微眯起:“本就是翎阳公主的错,若他们因我削减粮食而开战,本王去打!”
豫王爷、兰将军、潘元洲三人对视一眼,不再劝了。
……
定王云池去了皇家别院,大婚之前,翎阳公主将一直住在此处。
云池给她送来许多华服美食。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之后,云池便屏退众人,而后主动提及前几日偏殿的事情。
“我母后是被靖王与叶青雪联手设计陷害的,靖王不想娶你,也不想往天鹰圣国送十万石粮食,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真是防不胜防,他们太阴险了。”
翎阳公主经过这几天的冷静与回想,也确定那天的事情的确很蹊跷,如今听云池这么一说,更确定了云濯和叶青雪是她的劲敌。
云池续道:“靖王根本没有毁容,他故意扮丑,就是不想让公主选他而已!公主远道而来,却被如此拒绝,实在是奇耻大辱!”
翎阳公主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她此次和亲,本就是冲着云濯而来,结果却被摆了这么一道,叫她心头怒火如何能消!
此刻已在心中将云濯与叶青雪视为头号敌人,誓要将其大卸八块才肯罢休!
“公主殿下,本王与母后可是诚心想送天鹰圣国四十万石粮食的,可惜云濯与叶青雪一直阻挠,所以没能成事……”
云池声音慢慢弱下去,目光却直直地看着翎阳公主:“若本王他日掌管大周江山,别说四十万石粮食,便是双倍奉还你们天鹰圣国割让的城池,都不在话下……”
他摸起了茶杯,眼睛却一直看着翎阳公主。
“定王殿下此话当真?”
云池微笑:“比真金还真,不若今晚上本王叫人送一箱子过来?”
翎阳公主道:“我不要黄金,我只要他们手中掌握不了任何一粒粮食。想必王爷也如此希望——即便大周百姓有祸,他们也不能利用粮食,成为大周英雄!”
“所言有理!”云池朝她举起手:“公主殿下,一言为定?”
翎阳公主与他击掌:“一言为定!”
云池喝过茶,让翎阳公主保重身体,便起身告辞离去。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瑄王才从转角处出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很是意味深长。
云池与公主都不知道,云池进来没多久,他也到了——来探望自己的未婚妻。
见他们屏退众人,他便藏身暗处,将他们的对话完全听进去。
……
叶存嗣与闻彬护送的粮食队伍出发了。
叶青雪与云濯亲自将他们护送到城外,看着他们慢慢远去,队伍尾巴消失在月色之下,他们才策马转身回城。
月色不错,他们哒哒的马蹄响在青石板路面上,云濯道:“忙碌一个晚上,我请你吃夜宵。”
叶青雪朝他看过去。
翎阳公主的夫婿确定之后,云濯的脸便渐渐“恢复”,如今已不再红肿,也不必再戴着面具。
只见他半张脸浸在霜白的月色里,半张脸隐于阴影。廊下风过,广袖翻飞如鹤翼,却压不住一身凌冽寒意,连月光靠近都要碎成冰渣。
可偏偏生了张绝艳的脸。
多看一眼都能勾走魂魄。
叶青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好!”
她正好有问题想问他,这个问题是在她沉睡四十九天之后醒来就想问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晚月色不错,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但是却有急切的马蹄声,朝这边赶来。
竟是崔绍。
他翻身下马向云濯行礼。
又与叶青雪见礼,这才道:“叶姑娘,皇上传召,请您即刻入宫。”
叶青雪猝然看向云濯,此时夜深,按照平日作息,皇帝应该已经睡下,为何传召她?
单独传召她一个女子?
云濯眉峰微蹙:“崔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父皇是否有说,请叶姑娘入宫所为何事?”
崔绍回答:“皇上只是忽然传召,至于原因,卑职不知。”
夜宵吃不成了,云濯嘴唇微微抿住,眉眼间压着一抹难掩的不悦之色:“既如此,本王陪叶姑娘入宫!”
然而,进入皇宫之后,怀福却出来拦住云濯,道:“王爷恕罪,皇上只传召叶姑娘一人!”
夜已经很深了,云濯觉得十分古怪,很不放心,欲要闯进去,但是怀福给了崔绍一个眼神,崔绍带着侍卫上前拦住云濯。
“殿下,请不要为难卑职,即便您不为卑职着想,也请为叶姑娘着想,若皇上震怒,谁能承担?”
叶青雪虽心中惴惴,但也只能劝阻云濯:“皇上是仁君,我也不曾犯错,想来不会有事,殿下在外头等我即可,若有事,我大声唤你!”
云濯这才点头。
叶青雪入殿,此是帝王寝殿,烛火已经熄灭一半,像是已经召了嫔妃侍寝,但里头并没有妃子的身影。
宫人静候大殿两侧,十分安静,光影明灭处,他们好像不存在般。
走到一半,叶青雪心头很是不安,她不走了,索性跪下来:“臣女叶青雪,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岂料皇帝道:“进来。”
叶青雪头皮发麻:“此时夜色已深,皇上该就寝了,臣女明日再来拜见。”
皇帝似乎生气了:“不想忠勇侯府全员陪葬的话,你现在进来。”
叶青雪咬了咬牙,只好起身走进去,皇帝虽然没有身着龙袍,但也规规整整穿着便衣。
然而,就在叶青雪松了口气的时候,却猛然听到皇帝说:“衣服脱了,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