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王氏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一边迈步来到妇人们正在叙谈的堂前聚集处,她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意,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个妇人,语气亲切地说道:
“各位姐妹方才聊得那般热闹,想必是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不知可否容得我这一脚踏进来,共听共说,也凑凑趣儿。”
此言一出,果然如她所料,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位妇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交谈,
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全数将目光投向她,有好奇的、有探究的,还有似笑非笑的。
王氏见状,微微垂下眼眸作出一副颇有感慨的模样,随即缓缓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如一缕轻烟,微不可闻,却似加重了她语态的哀婉。
随后,她才徐徐开口:
“唉……看来终究是年岁不饶人了,也许是昨夜没睡安稳,如今竟觉得身子有些乏了……”
说到此处,她矜持地抬起一手轻抚着鬓角,“
我想着啊,东府那边的小院,昔年是我们家的旧居,那可是个好地方,居住倒是清净,心里头也觉得舒坦些。”
她说到这里稍停了停,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转,片刻后眉尾微挑,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补充道:
“哦,对了!
前些天那钱塘新送来的几匹布料,准备今日送于各位。
我太忙,这阳儿替我放在这个小院,没有展开看看……
不若今日大伙儿陪我一同过去瞧一瞧,若是瞧中了哪块,都可以随意挑去,我也不做那吝啬的主人。”
她话音刚落,满屋一时竟静默了瞬,随即便是几位妇人的含笑应和,显然心下已生欢喜。
然而,王氏此刻的心思却并未完全放在布料和妇人的目光上。
她稍稍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却被疏忽的事情,眉间浮现些微的遗憾表情,语气里便添了几分认真似的随口问道:
“哦,大家说起来,这苏旭的媳妇儿,不知道是在哪处呢?
把她叫过来,好叫她也随我同去挑挑——这年轻人最爱打扮,总不能落了她。”
王氏心里想着,那林黛玉若是见到自己夫君当众被揭穿无礼丑事,又何尝不是一场好戏?
这念头一动,她眉眼间笑得越发温和可亲。
一个下人低头敛眉,兢兢回禀道:“回二夫人,二少奶奶在大夫人那里呢。”
这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来,王氏听闻,心中大怒,眼底的笑意瞬间无声收敛。
她心中暗暗气恼,自己才是这林黛玉正经的婆婆,结果她倒好,日日光在大房那里献殷勤。
此情此景,王氏双唇紧抿,不过片刻便心内决定:
此事一了,这林黛玉,自己定然要寻机好生教她些规矩,叫她明白谁才是她正经婆婆!
话毕,不出片刻,几个与王氏素来交好的媳妇便答应了下来,这些苏家的旁支,日子都过的一般,亦或是贪图她口中的所谓新布匹,亦或是想与王氏套近乎。
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纷纷起身应道:“既然是妹妹有这样的好意,我们自然只有感谢的份,哪里可以辜负?”
她们的应声正合王氏心思,心中愈发有了几分得逞的快意。
王氏眼神之中略带轻蔑,悄然藏了一抹笑,而面上依旧是平和温婉,随即环顾了一圈,声音略微提高了些许:
“既然各位姐妹都愿意去,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启程吧!”
在妇人们的低声议论中,王氏忙不迭领着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那小院方向赶去。
许久行至小院门前,唯见院门立守着苏阳的长随拾叶。
拾叶面有得色,似在等待什么,
一见王氏来到门口,便果断比了个手势,见其模样气定神闲,分明是一个“成了”的意思。
王氏看到手势,心下大喜,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故作镇定地对众人说道:
“我们快进去吧,别让那些好布料等急了。”
众人听了,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布料,于是便都加快了脚步,跟着王氏进了院子。
结果刚走到正堂屋外,众人便隐约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低沉而暧昧,似是男女纠缠时的喘息与呢喃,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细响,令人不禁心生疑惑。
王氏耳中听着这声音,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暗自得意,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这屋内的苏旭与王玉茹定是中了合欢花粉的圈套,已然成其好事,
只要此刻推门而入揭露这一切,
不仅能顺理成章将王玉茹塞给苏旭做妾,彻底绑住这个新晋一甲的庶子,更能借此机会将苏旭的名声在苏氏族中彻底搞臭,让他在族人面前再无立足之地。
此时院内人影攒动,王氏强压着心头的狂喜,
声音却已经压不住得意,她提高了嗓门对着众人道:
“哎哟,今儿这是什么好戏啊,都这时候了,屋里还不知道收敛些!
可别污了今日这祭祖大典!”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几名妇人察觉出一些异样,有好奇探头想一探究竟的,也有偷偷掩了嘴偷笑,只等着看一场笑话。
王氏忙传了被苏阳挥退在外的长随拾叶,问道:\"这屋内是何人?成何体统?
拾叶早就被苏阳吩咐,准备好了词,忙道:
“回禀夫人。
是我们二公子苏旭和表小姐王玉茹在里面呢!”
王氏的耳朵捕捉到这些不甚清晰却极具暗示性的声音时,内心早已如烟花般绽开了万千欢喜。
但她还是努力维持住表面的端庄,只微微扬起嘴角,心头却是得意非凡,笃定屋内的苏旭和王玉茹早已中了合欢花粉的计谋,此刻应正如自己所料,情难自禁地酝酿出一桩“好事”。
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直接踹开大门,将这一切公之于众,那么不仅可以顺势将王玉茹安插为苏旭的妾室,
从此牢牢牵住这个新科一甲探花的命脉,更能将苏旭的名声踩至淤泥之下,让他在苏氏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注定无法翻身。
她的心绪飞快转动间,院内早已聚集了众多助阵看热闹的妇人婢女,
王氏在满腹阴谋得逞的狂喜中,脸上却摆出一副“苦恼”模样,高声对着众人道:
“哎呀,这可新奇得很!
今儿这什么光景呀,竟连这时辰,还不知避嫌收敛,也真是羞煞人了!
可别让这祭祖的要紧日子被污了去!”
一席话落下,院中的人闻之纷纷止步,若有若无的议论声随之扬起。
有几名妇人满是好奇地悄探头朝堂门内张望;也有怯于事态之大干脆掩唇偷笑,等着在不久后看一场好戏。
一时之间,气氛如沸腾在暗潮涌动下的开水,随时可能迸发。
王氏察觉时机成熟,眼中陡生锐光,冷不防招手唤来一直在外候命的长随拾叶,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且说清楚,这屋子里头,是些什么人?成何体统!”
拾叶早被苏阳暗中交代妥当,闻言立刻低头作揖,毕恭毕敬地朗声回道:
“夫人容禀,堂内只有二公子苏旭和表小姐王玉茹两人罢了。”
话音未落,便如平地炸雷一般惊得众人睁大眼睛。
王氏见状立即一脸‘震惊’,带着三分惊惶八分雀跃,佯装失态地叫嚷道:
“这怎么了得?”
拾叶顺势继续说道:
“我们几个下人都是劝了的,可二少爷硬是执拗,不让外人打扰,非要与表小姐一同待着,还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呢!”
拾叶甫一说完,院中登时炸开了锅。
妇人们个个满脸错愕,窃窃私语间更免不了复杂的神色,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眉头紧皱,也有人眼带一丝别有意味的嘲弄,
只是无论态度如何,所有目光都一致地指向了正堂的门扉——苏旭,这位新科一甲探花郎,竟会如此不知自重,真是叫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