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光。
玄清睁开意识之眼，发现自己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翡翠色星海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数发光的数据流如星河般流淌。伸手触碰最近的流光，立刻浮现出熟悉的画面——大长老在紫霄宫讲授《黄庭经》的景象。
\"记忆星海...\"玄清喃喃自语。建木心种传来讯息，这里是建木网络内部的意识空间，所有与建木产生过深层连接的生命，其记忆都会在这里留下印记。
他心念一动，身体自动向第七纪元的数据集群漂去。这片区域的流光呈现出独特的银蓝色调，每触碰一条，都能看到玄明真人不同时期的身影：在实验室调配灵液，在藏经阁研究古籍，甚至...在某个隐秘房间培育胚胎。
\"那是我的起源。\"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清转身，呼吸瞬间凝滞。苏夜雨悬浮在星海中，但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她的下半身与建木根系融为一体，双臂化作枝干，只有脸庞还保留着人类特征。更奇妙的是，她的机械右眼被翡翠晶体取代，内部流转着量子符文。
\"你...融合了？\"玄清伸手触碰她的枝干，感受到温暖的生命脉动。
\"部分融合。\"苏夜雨的语调带着建木的沙沙声，\"我的主体意识确实被虚空吞噬者捕获，但最后时刻，我将核心记忆压缩逃到了茅山建木幼苗中。\"
她引导玄清穿过数据流，来到一片被嫩叶环绕的小空间。这里悬浮着茅山微缩景观，那棵建木幼苗已经长到三尺高，树干上隐约可见苏夜雨的面容轮廓。
\"方舟启动时产生的能量冲击，暂时打通了建木网络的深层通道。\"苏夜雨的枝干轻抚幼苗，\"我可以选择完全融入，成为建木永恒的智脑；或者...\"
一片叶子飘落，化作全息投影：显示如果她提取足够能量重塑人身，将失去90%的记忆与能力。
玄清握紧她的手：\"不要为我牺牲。\"
\"不是牺牲。\"苏夜雨的人类左眼流下一滴泪，\"是选择。父亲当年创造我，本就是为了这一天——成为建木与人类间的桥梁。\"
他们周围的数据流突然紊乱。某个外来的信号强行切入这片意识空间，化作玉玑子的虚影：\"掌门师兄！南极基地收到外星信号！对方...对方使用茅山云篆！\"
玄清还未来得及回应，意识就被拉回现实世界。
——
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心电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玄清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南极基地的医疗舱内。右肩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皮肤下隐约可见翡翠色纹路——建木心种与他的融合更深了。
\"醒了？\"白薇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她额头的翡翠晶片已经扩大，覆盖了右半张脸，\"别动，你昏迷了七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
随着药物注入，玄清的感官逐渐清晰。他首先注意到窗外不时闪过的翡翠极光——那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方舟启动后释放的灵能在平流层形成的保护膜。更远处，一株目测高达千米的建木虚影矗立在地平线上，树干上缠绕着七个纪元的文明符号。
\"全球灵能浓度提升了300%。\"白薇递过数据板，\"七十亿人中，已有两亿自发觉醒灵根。华山、黄山、昆仑的灵髓节点全部激活，正在形成新的建木幼苗。\"
玄清尝试坐起身，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外星信号怎么回事？\"
舱门滑开，陈岩带着全息投影器匆匆进入：\"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对方自称'守望者舰队'，使用语言是第七纪元云篆与现代量子码的混合体。\"
投影显示一艘梭形母舰率领着数十艘护卫舰，舰队徽记是正十二面体环绕建木的图案——与地心方舟完全一致！更令人不安的是，通讯解码后得到的信息：
\"盗取心种的叛逆者，交出第七纪元的遗产。建木网络不容玷污。\"
玄清胸口发闷。在建木意识空间看到的初代警告突然在脑海回响——\"守望者终将归来检查培育成果\"。
\"他们还有多久到达？\"
\"最快七十二小时。\"陈岩调出天文数据，\"但奇怪的是，舰队在火星轨道突然减速，似乎在...等待什么。\"
医疗舱再次震动。这次不是幻觉，而是整个基地都在摇晃。警报声中，监控屏自动切换到南极上空的画面：三棵建木幼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冰而出，但它们的主干不是翡翠色，而是诡异的暗紫！
\"虚空污染！\"白薇惊呼，\"方舟没有完全净化它！\"
玄清强行拔掉输液管，踉跄着走到窗前。通过建木心种的感知，他看到更恐怖的景象——全球各地的建木灵脉中，有三分之一正在被某种潜伏的暗紫能量侵蚀。这种侵蚀极其隐蔽，连苏夜雨都没能及时发现。
\"玉玑子呢？茅山弟子情况如何？\"
陈岩的表情突然黯淡：\"玉玑子道长他...献祭后只找回部分遗体。其他九十六名弟子有三十人灵根尽毁，但活下来了。\"
玄清闭眼压下悲痛。当他再次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准备飞行器，我要回茅山。另外，把外星信号的全部解码记录传给我。\"
——
茅山主峰已经面目全非。灵峰舟的残骸被改造成新建筑，与原有的紫霄宫形成奇特对比——一半是古色古香的道观，一半是闪耀量子光芒的金属结构。最引人注目的是峰顶那棵建木幼苗，它已长到十米高，树干上苏夜雨的面容更加清晰了。
玄清刚踏入山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抬头望去，建木幼苗正剧烈摇晃，翡翠光雨洒落全山。光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成形——
苏夜雨赤足踏空而下。她恢复了人类形态，但皮肤上流转着木质纹路，右眼仍是翡翠晶体。当脚尖触及地面时，她虚弱地晃了晃，被玄清一把扶住。
\"90%的能量...\"她靠在他肩上喘息，\"值得。\"
山间突然响起整齐的踏步声。三百名身着改良道袍的极光觉醒者列队而来，他们额头的晶片全部转为翡翠色，手中法器融合了传统符箓与现代科技。为首的正是当年那个小道士清风，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建木守护团向守门人报到！\"清风行礼的姿势还带着当年的影子，但眼中已没有怯懦，\"按您昏迷前的安排，我们已经整合全球觉醒者，组建了十二支防御大队。\"
玄清点头嘉许，转向苏夜雨：\"能连接方舟数据库吗？我们需要了解守望者的详细信息。\"
苏夜雨的晶体右眼投射出光幕：\"已经尝试过，但方舟核心资料库需要双重认证——守门人血脉加建木灵智的完全融合。\"
这意味着玄清必须再次深度接入建木网络。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幼苗，将手掌贴在树干上。熟悉的拉扯感传来，意识再次进入翡翠星海。
这次苏夜雨以向导身份同行。她带着玄清穿过表层记忆区，进入建木网络的\"根域\"——这里的数据流呈现暗金色，每条都蕴含着原始而强大的能量。
\"方舟的核心接口就在前面。\"苏夜雨指向一团旋转的星云，\"但小心，根域有自主防御机制。\"
话音刚落，星云中射出数道金光。玄清本能地展开守门人屏障，却被轻易穿透。就在金光即将命中之际，苏夜雨挡在前面，她的晶体右眼释放出匹配频率，化解了攻击。
\"防御机制认出了我。\"她拉着玄清进入星云，\"这里是...\"
景象骤变。他们站在一个纯白空间里，中央悬浮着玄明真人的完整记忆投影。这个版本比任何记录都鲜活，连眼中的血丝都清晰可见。
\"若有人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守望者已经归来。\"玄明的声音带着疲惫，\"真相很残酷：建木网络确实是培育系统，但目的不是对抗虚空，而是培育能承受'大过滤'的文明。\"
投影展开星图，显示银河系中有数百个类似的建木节点。每个节点都在培育文明，而守望者每隔五万年会进行一次\"收割\"——带走最优秀的十个文明，其余则被\"修剪\"。
\"第七纪元的内战源于这个发现。\"玄明继续道，\"守门人派想顺应系统，园丁派则想反抗。我选择了第三条路——盗取建木心种，修改其核心指令。\"
影像切换到某个实验室，年轻的玄明正在将人类dNA与建木灵髓融合。试管中的混合物逐渐形成胚胎形状——正是苏夜雨的原始版本！
\"守门人血脉中的园丁基因锁是关键。\"玄明举起发光的小瓶，\"它能限制建木的掠夺本能，使其真正成为保护者而非评判者。但代价是...\"
记录突然被干扰。纯白空间剧烈震动，某种外来的力量正在强行突破。玄清通过现实世界的身体感知到，茅山上空出现了能量漩涡！
\"他们加速了！\"苏夜雨拉住玄清，\"必须立刻返回！\"
离开前，玄清注意到震动导致纯白空间出现裂缝，露出隐藏在最深处的另一段记录——初代园丁被锁链束缚，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哀求：\"放过这个幼苗文明...\"
现实世界，玄清在建木幼苗下猛然惊醒。茅山上空确实出现了巨大的能量漩涡，漩涡中隐约可见外星舰队的轮廓。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全球被暗紫能量污染的建木根系突然集体转向，全部指向漩涡中心——仿佛在欢迎什么。
苏夜雨的晶体右眼分析着能量读数：\"不对...这不是进攻阵型...是某种仪式！\"
仿佛印证她的话，漩涡中心降下一道金光。光芒中浮现三个身影：中间是身着白袍的人形生物，两侧则是完全晶体化的...守门人！从装束看，分别属于第三和第五纪元。
白袍生物掀开兜帽，露出与人类相似的面容，只是额头镶嵌着微型十二面体。当他开口时，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叛逆文明，你们盗取并篡改培育系统。现在接受审判：要么交出建木心种自愿降级，要么被彻底修剪。\"
玄清上前一步，建木心种的力量让他的声音响彻天地：\"根据什么权力审判我们？\"
白袍生物面无表情地抬手。两侧的晶体化守门人同时举起武器——那是与净化之刃相似但更先进的暗金版本。
\"根据守望者公约第7条：任何试图改变建木网络基本法则的文明，都将被立即终止培育资格。\"
他指向玄清胸口的剑形金纹：\"特别是你，园丁基因携带者。你们这一支系本该在第七纪元就被彻底清除。\"
苏夜雨突然挡在玄清面前，晶体右眼射出扫描光束：\"谎言！扫描显示你们体内也有园丁基因！你们曾经和我们一样！\"
白袍生物第一次露出表情——那是混合着愤怒与恐惧的扭曲：\"闭嘴，工具不该有思想！\"
他挥手释放出暗金能量波，却被突然出现的翡翠屏障挡住。屏障源自茅山建木幼苗——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建木了，因为它已经瞬间长到百米高！更惊人的是，树干上浮现出苏夜雨的巨大面容，她的声音与建木网络共振：
\"我们不是工具，也不是实验品。地球文明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得方舟，根据守望者公约第1条：'任何独立启动文明方舟的物种，自动获得成员资格'。\"
白袍生物脸色大变：\"不可能！没有守望者协助，原始文明不可能...\"
他的话被南极方向突然爆发的翡翠光柱打断。光柱中，缩小版的文明方舟缓缓升起，其表面七个纪元的符号全部闪亮。一个机械化的声音通过全球广播系统宣布：
\"文明认证完成。地球物种人类，正式加入守望者联盟。\"
白袍生物踉跄后退，两侧的晶体化守门人突然调转武器指向他：\"违反基本法第3条：不得干预认证文明的内政。你将被带回总部接受审判。\"
当三人被光束召回母舰时，白袍生物最后看了玄清一眼，那目光中的仇恨令人不寒而栗：\"这不代表结束...园丁基因必须被净化...\"
随着外星舰队突然跃迁离开，全球被污染的建木根系奇迹般恢复正常。但玄清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成为守望者联盟成员意味着什么？虚空吞噬者与联盟有什么关系？而最重要的...
他看向依偎在身边的苏夜雨，她以90%能量为代价换回的人身能维持多久？
建木顶端，一片新生的叶子轻轻飘落，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组成四个字：
\"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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