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声里,玄霜冲楚晏舟比了个“不堪入目”的口型。星砂悄然爬上夜空,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道缠绵的光。
晨雾未散时,沈昭明已立在赤晶花海边缘。他指尖摩挲着龙鳞匕首——昨夜楚晏舟送来的东海阵图卷轴上,还沾着怀瑾特制的鲛绡药香。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转身便见江微月蹲在花丛旁,正捏着秋棠的指尖教她将星砂凝成花蕊。少女发间簪着他昨日摘的赤晶花,侧脸映着破晓的霞光,连袖口沾染的晨露都泛着鲜活的金晕。
他无意识捏紧掌心鳞片,龙尾焦躁地扫过岩缝,惊起一片鎏金萤火。
“龙君,杀气收一收。”楚晏舟的嗓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萤火虫都要被你吓成炮仗了。”
沈昭明冷眼扫去,却见秋棠憋着笑拽住楚晏舟的袖口:“少主!青衡说机关鹤的翅骨裂了,催您去熔岩池捞玄铁呢——”话音未落,她已拽着楚晏舟疾步退开,临了还冲江微月眨了眨眼。
江微月闻声抬头,赤晶花环在她掌心颤了颤,星砂凝成的流苏坠子叮咚作响。“阿昭,低头。”她挑眉,眼底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僵着身子俯首,花环落在银发上的刹那,赤晶花瓣擦过耳尖,激得那片冷白肌肤泛起薄红。江微月趁机揪住他一缕发丝:“从清晨起就心不在焉……又在盘算什么瞒天过海的蠢主意?”
“不过想起桩旧事。”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龙尾扫开一地花瓣,鎏金锁链状的光纹自衣摆蜿蜒至她脚踝,“从前东海鲛人族盛宴,鲛人王第三子捧着镇海鲛珠求娶天医江氏独女——”
他的身体僵硬如雕塑一般,缓缓地俯下头去。就在花环轻轻落下,触及到他那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银发时,鲜艳欲滴的赤晶花瓣不经意间擦过了他的耳尖。这细微的触碰仿佛一道电流,瞬间激起了那片原本冰冷白皙的肌肤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宛如春日初绽的桃花。
江微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趁机伸手揪住了他的一缕发丝,娇嗔道:“从清晨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究竟在盘算些什么瞒天过海的蠢主意呢?”
他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忽然猛地将她拦腰抱入怀中。随着他的动作,身后那条威武雄壮的龙尾一扫而过,带起一阵狂风,将满地的花瓣纷纷扬起,如同一场绚丽缤纷的花雨。与此同时,一道道鎏金色的锁链状光纹从他的衣摆处蜿蜒而出,迅速缠绕上了江微月纤细的脚踝,闪烁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突然想起了一桩旧日往事罢了。”他低沉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美酒,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开来,“还记得当年东海鲛人族举办盛宴之时,鲛人王的第三个儿子手捧镇海鲛珠,当着众人的面,向那天医江氏的独生女儿求婚......\"
记忆倏然翻涌。江微月恍惚看见碧蓝海幕下,蓝发鲛人执珠立于珊瑚阶前,他那美丽的鱼尾上,细密的鳞片闪耀着月华般清冷柔和的银光。
“微月姑娘妙手仁心,治愈了我族众多幼鲛所患的疫病。如此大恩大德,我鲛人一族实在无以为报.....故而愿以鲛宫作为聘礼,恳请姑娘能与我共结连理,相伴此生,成就一段永世不朽的美好姻缘。”鲛人王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可是你当时却说——”沈昭明突然凑近江微月的耳畔,轻轻地咬了一下她圆润可爱的耳尖,话语中的酸味几乎要凝结成为实质,“‘若非要嫁人,倒不如嫁给那云麓山上的疯龙。”
江微月噗嗤笑出声:“所以你连夜掀了鲛宫三座珊瑚塔,吓得人家王子躲进蚌壳三日未出?”她指尖戳他心口,“不过如今的鲛人泪,倒是三师兄怀瑾新得的——”
沈昭明冷哼,龙尾卷着她跃上岩壁高处。晨雾散尽的赤晶花海在脚下铺展如焰,他掌心浮出一枚冰蓝琉璃瓶,瓶中悬浮的鲛人泪如星子闪烁:“日前怀瑾师兄传讯,东海鲛人族因蚀日矿脉污染爆发疫病,幼鲛鳞片溃烂,哭声诱发心魔。他连夜潜入海底,以云麓疗愈术救治三百幼鲛,七日不眠不休,才换来鲛人王十滴眼泪。”
记忆画面随他的叙述展开——
海底幽蓝的珊瑚宫中,怀瑾青衫染血,跪坐在哭泣的幼鲛群中。绘制净化符咒,灵力耗尽时仍喃喃:“再救一个……再救一个就好。”鲛人王沉默伫立三日,最终剜出心口鲛珠,十滴莹蓝泪珠坠入玉瓶:“此泪赠云麓,望诸位……彻底斩断蚀日之祸。”
江微月指尖抚过琉璃瓶,莲纹与鲛人泪共鸣:“所以这次鲛人族主动求援,甚至愿献泪为引?”
“是交易,也是赎罪。”沈昭明眸光晦暗,“金乌殿假扮商船混入鲛人市集,用蚀魂蛊控制长老,如今东海早已暗流汹涌。”
他手臂猛地发力,紧紧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哼,那鲛人王子可真是殷勤,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亲自护送你进入珊瑚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酸意和不满。
江微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道:“阿昭!你莫不是连陈年老醋都要翻出来?”
然而,他却仿若未闻,手中的鎏金锁链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骤然收紧起来。随着链条的收缩,他顺势将她整个人狠狠地锢进了自己宽阔的怀抱里,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分毫。
“你若敢对他笑一下,我便把东海变成盐渍鱼干铺。”
……
三日后,赤晶花海边缘,晨光穿透云层时,营地已整顿完毕。青衡的机关鹤群悬停在半空,翅翼镀着熔岩淬炼的赤金色;楚晏舟的星砂罗盘浮于掌心,鎏光勾勒出东海航线的星轨;秋棠正将最后一罐赤晶露装入青衡帮她新改造的千机药匣,匣面刻着“遇水化舟”的云麓密纹。
青衡蹲在机关鹤上冲秋棠伸手:“小棠儿,要不要试试我的新坐骑?比御剑快十倍!”
秋棠红着脸跃上鹤背,机关鹤却突然歪斜,载着二人一头扎进花海。玄霜扶额:“两个傻子。”
随后玄霜抱臂倚在龙纹锁链凝成的结界柱旁,鬼面卫如墨色潮水静立其后。她漫不经心地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弹了弹腰间那把精致的鎏金魂铳。她美眸流转,冲着正在认真检查江微月鲛绡护甲的沈昭明冷冷一笑,接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调侃道:“龙君大人啊,您这结界居然设了足足三重!如此严密的防护,究竟是为了防备那高高在上的金乌殿呢,还是担心鲛人王的宝贝儿子?”
面对玄霜的冷嘲热讽,沈昭明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龙尾卷起一捧星砂,砂粒在空中凝成微型东海地貌图。
他指尖轻点鲛人族珊瑚宫方位,刹那间,整幅砂图光芒大盛,瞬间化作一条威武雄壮的冰蓝色龙影盘踞其上:“龙族三千水卫已潜入东海暗流,若有人敢动歪心思——”龙影倏然张口,将象征敌袭的红砂吞噬殆尽,“便让鲛宫尝尝龙息烹海的滋味。”
站在一旁的江微月听到这番话,不禁挑了挑眉梢。她手脚利落地束紧护甲腰带,闻言挑眉:“沈昭明,你这是去平乱还是去拆家?”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龙鳞下传来沉稳心跳:“拆十座鲛宫,也不及你一根发丝金贵。”沈昭明凝视着江微月的双眸,深情款款地说出这句话。四目相对之间,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玄霜翻了个白眼,将北疆蜜饯袋抛给江微月:“管好你家这位,鲛人族幻术能窥人心魔。当心他醋意上头,把东海掀成醋海。”
“师姐这话说的——”江微月接住蜜饯,指尖捏起一颗塞进沈昭明唇间,“我们龙君最是讲理,对吧?”
沈昭明咬住蜜饯,顺势扣住她手腕将人拉近。薄荷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若那鲛人王子敢用幻术窥你记忆……我不介意让他见识真正的‘心魔’。”
龙影砂图应声炸裂,冰蓝碎光如星辰坠入他瞳孔,惊得秋棠手中的药瓶差点落地。青衡稳住秋棠,无奈的翻了白眼:“师兄的心眼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小。”
楚晏舟适时展开星轨卷轴,传送阵的鎏金光纹自众人脚下蔓延:“辰时三刻,潮汐顺流——该动身了。”
青衡听到,慌忙踩着机关鹤掠过花海,鹤唳声中混着少年雀跃的呼喊:“七师姐!瞧我改良了避水罩,这次绝对比龙游得快!”
“聒噪。”沈昭明揽住江微月跃上云端,龙尾扫过处,赤晶花海腾起漫天流火,如鎏金长桥直指东海。
海天交界处,朝阳撕开云层,将他们的影子融成一道劈浪分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