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回到府中,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新野府衙中,刘备升庭议事。
“子龙,宛城刚定,百姓民心未附。”
“刘封、糜芳二将恐怕不能胜任,你可整备行囊,即刻返回宛城。”
刘备和众人议定之后,对赵云说道;
“此去宛城,首要之事是安抚百姓,招募兵马,修造城防以抗曹军。”
“至于粮草辎重嘛,我稍后自然派人供应。”
赵云心中狐疑。
为何招我来新野议事,才来了一天,却又要我返回宛城?
难道主公另有要事,急于离开新野?
“主公放心,赵云此去,绝不辱命!”
“曹军胆敢来犯,赵云必与宛城共存亡,绝不负主公所托!”
赵云虽然心中不解,但依旧躬身领命。
“子龙。”
刘备迈下台阶,来到赵云的面前,轻抚着赵云的肩头:
“你我识于危时,漂泊将近十载。”
“生死相依,宛若兄弟。在我心中,你与云长、翼德一般无二。”
“宛城之于新野,犹如新野之于荆州,地处北方,曹军南征首攻之地。”
“我并非薄待子龙,而是任重道远,非子龙不能胜任啊!”
赵云心中一阵暖意,躬身再拜:
“得遇主公,子龙之幸也!”
“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主公的知遇大恩!”
刘备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本花名册,递给赵云:
“近日新野才从大宛买进一批战马。我命人拣选最好的两百匹,再选精干兵丁两百,可随你同往宛城,充入白毦兵!”
“这样的话,白毦兵可至千人了!”
赵云领命,心中想起身在军师府的先生,便拜辞了刘备和众将,离开县衙,径直往军师府而来。
……
阳光明媚,普照四方。
军师府新铺的草坪,绿油油的泛着光泽,显得生机勃勃。
“赵云即将前往宛城赴任,守把城池,可能短时间内再难回到新野了。”
“因此特来看望先生,顺便跟先生辞行。”
赵云来到军师府的时候,正看到先生独自一人站在花墙之下,欣赏着院中的风景。
“嗯!”
周不疑缓缓转身,点了点头说道:
“宛城冲要之地,糜芳、刘封两个后起晚辈,岂堪大任?”
“守城还须子龙你这样的智勇双全之臣。”
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院中的草坪上。
“只是主公才急召我回宛城议事,然而等我马不停蹄的来到新野,只是吃了一顿饭,又匆匆忙忙的遣我回去。”
“徒劳往返,不是主公的风格,实在让人费解。”
周不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不外乎你家主公,有另外更为重要,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办,所以只好把宛城的事,暂且搁置了。”
赵云点了点头:
“我此次前往宛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么?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周不疑摇了摇头:
“无他!”
“倾新野之力死守宛城,此迂腐之举也!”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好龙架不住一群虾兵蟹将,你这条‘子龙’,也同样不行!”
“曹操帐下兵马百万,上将千员。真要来攻,就凭区区孤悬在外的宛城一地,你能镇守多久?”
赵云的面色一变,茫然道:
“既然镇守不住,既然先生知道是迂腐之举,那为什么当初要攻下宛城,还要留我在宛城驻扎呢?”
周不疑哈哈大笑!
“我命你攻打宛城,是为了留下城池,交给别人替你们镇守!”
“还有!”
“我要的不是宛城,而是宛城十万曹军的性命,还有夏侯惇的那颗眼珠子!”
周不疑的谈笑之中,带着些许的仇恨。
让赵云这等沙场宿将,也不由得被先生身上迸发出来的杀伐之气侵袭,起了一身的冷汗。
“交给别人替我们镇守?”
“赵云愚钝无知,还请先生明示……”
周不疑收敛锋芒,停下了脚步,微微笑道:
“中原烽火连天,诸侯相攻,生灵涂炭!”
“但是位居东南的江东,完成了山越的平定,迅速崛起,已有问鼎中原的雄心。”
“位居川蜀的刘璋,暗弱无能,胸无大志,手握帝王之资而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但最令人低估的,还是手握十万西凉铁骑的凉州马超!”
“曹操虽然号称百万雄兵,也不敢与马超的西凉铁骑正面交锋。”
“马超素有野心,之所以迟迟不敢进犯中原,就是因为西凉铁骑虽然勇悍无匹,但粮草是他们的短板。”
“经略中原,非一朝一夕的事,万一千里出击,粮草断绝,西凉铁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云连连点头。
天下大势,四方诸侯,先生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如今新野得了宛城的粮草,纵有十万兵马,也够一年半载的支用了!”
“我若是你家主公,就不会让子龙你这样的骁将,去固守宛城!”
“只需遣一舌辩之士,前往西凉面见马超,承诺提供城池,提供粮草,求他出兵宛城。”
“以马超之贪,性高气傲的性格,岂能拒绝?”
“只要马超兵马入驻宛城,那接下来的事,就由不得他了!”
周不疑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西凉和曹军,两虎必有一伤,我们进可坐山观虎斗,退可趁势收复荆州,占据西南半壁!”
赵云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先生身在这方圆不过数丈的院子里,却已经有了御敌于外,争持天下的妙计!
“先生有此吞天良策,为什么不向主公进言呢?”
赵云震惊不已,心头砰砰乱跳,带着几分紧张的问道。
周不疑浅浅一笑:
“也许你家主公另有高明之士咨询,何须问我?”
“我又不是你家军师,何必主动献计?”
赵云心中狐疑:
“难道先生已经知道了昨日伊籍在席间跟主公推荐逐个卧龙的事?”
“可是先生足不出户,在新野又没有熟人,怎么能知道席间之事呢?”
“先生如此大才,若遭主公轻视,必会出走新野……”
“那将是我新野和主公的莫大损失……”
赵云心中狐疑,想着心事,沉默不语。
两人又围着院子走了半圈,周不疑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
“上次我传授你的功法,可曾研习参悟么?”
赵云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一红,惭愧道:
“自来新野,公务繁忙,虽然看过几遍,可是赵云资质平庸,还不能完全领悟其中的精奥。”
“待我到了宛城之后,必定日夜参研,不负先生传授之恩。”
周不疑点了点头:
“长坂坡前,为的是你,而不是我。”
长坂坡?
赵云感觉先生的话,经常有些突兀,让他迷惘。
周不疑又走了两步,再次回身看着赵云,从怀中取出一个皮包袱:
“你来找我辞行,可见还记得我。”
“此去宛城,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我身无长物,无以为赠。”
“这里面所装的是我自用防身之物,名曰‘脉门弩’。”
周不疑将包袱递到赵云的面前:
“他日你深陷困境,不能得脱的时候,此物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赵云伸手接过,拜伏于先生面前:
“先生赠送,赵云不敢不受!”
“容赵云整顿好了宛城的军务,再来看望先生。”
周不疑并未理睬,继续说道:
“此乃神器,轻易不可示人,纵然是刘皇叔,也不可以。”
赵云连连点头:
“先生的教诲,赵云铭记在心,绝不敢忘怀!”
周不疑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身形一转,已经回屋去了。
赵云看着先生卓绝背影,带着几分惆怅。
“先生妙策,我何不去献给主公?”
赵云忽然想起刚才先生所提借西凉兵马,驻扎宛城,以抗曹军的方略。
急匆匆出了军师府,赶往新野府衙。
“主公呢?”
“主公不在,有紧要之事出去了。”
“云长、翼德二位兄长呢?”
“二位将军随主公同往,不知去向!”
赵云悻悻而出,只好点二百兵马,起兵回宛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