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病房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很僻静。
出了门口,右拐的梁羡青脚步匆忙之间,猛得撞上了一堵人墙。
淡淡的好闻气息扑向鼻尖,是清新的皂角香味,干干净净。
梁羡青后退一步,抬起头。
要找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怎么走的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吗?”越斯言微微皱眉,眼神担心的低头看向她。
梁羡青:“你就是我的急事。”
越斯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又害怕误会她的意思,过了几秒才张口确认:“你……是来找我的?”
梁羡青嗯了一声,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你也在等我找你,不是吗。”
越斯言怔住了,脸热了起来,耳朵也有些红,有种被看穿内心隐秘想法的窘迫和无措。
十几分钟之前,他出了病房之后并没有走远。
越斯言告诉自己,不是他不愿意走,也不是因为他抱有一丝渺小的希望,希望她会挽留自己。
只是他要等奶奶回来,和奶奶道别后再走,这是对待长辈的基本礼貌。
于是越斯言留在走廊,靠在墙边安静站着,一分一秒过去,门内还是没有动静,他的心也渐渐沉下去。
直到他在心里数到第980秒的时候,她推门出来,再一次撞进他的怀里。
心脏沸腾的像是放了烟花。
越斯言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等她,他一直在等她。
“青青,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梁羡青弯了弯眉毛,有些好笑,他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
“还有更开心的呢,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想做的事吗?我帮你实现,作为谢礼。”
也当做他的生日礼物。
这几天一直都是越斯言在照顾奶奶,从淮城到海城,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一句怨言都没有,连请的护工阿姨都对他赞不绝口,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很难做到这么仔细。
如果没有越斯言无条件的支持她相信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她也没法放心的去完成系统任务。
她亏欠了越斯言太多,只要越斯言的愿望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都想帮他实现。
越斯言:“我的愿望就是你可以平安……“
还未说完,梁羡青又补充道:“说点和我无关的愿望,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越斯言闻言,开始认真的思考。
与她无关的愿望……好像没有。
扪心自问,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也是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不要赶他走,让他陪在她身边。
但越斯言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她为难,他不想挟恩图报,以此逼她做承诺。
而且她其实不必谢他,也不需要给他谢礼,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求仁得仁。
越斯言正想摇摇头,说不用了的时候。
梁羡青已经看出他的意思,早他一步开口道:
“越斯言,今晚我们去看流星吧。”
二楼中央的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据海城天文台预测,今天夜里10点至12点,英仙座流星雨将迎来最佳观测期,一小时内最多可看到100多颗流星划过,爱好天文的市民朋友们一定不要错过……】
看流星这个提议是梁羡青心血来潮,也是投其所好。
越斯言早在大一入学时就因为高考状元的身份而声名在外,后来再加上那张清俊帅气的脸,那副高岭之花的气质,更是一炮而红。
很多社团都想把他这个活字招牌纳入麾下,不仅能提高社团知名度,有越斯言的追求者和小迷妹在,以后招新都不用愁了。
面对抛来的诸多橄榄枝,越斯言唯一加入的就只有天文社。
他的朋友圈背景也是星空。
梁羡青:“你应该喜欢观测流星吧,我记得你是天文社的。”
越斯言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个都知道,心里有些受宠若惊,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梁羡青笑了笑:“小越同学,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么。”
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是很难有隐私的。
别说越斯言的身高,体重,社团,课表这种基础信息,就连他今天中午食堂打了什么饭,分分钟都会被传到校园论坛讨论,什么“我竟然和化学系男神排一个队!”、“原来高岭之花也喜欢吃武汉热干面啊”云云。
而风云人物本人并不了解这些,越斯言没有注册论坛,也不太上网,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做实验。
就算赵子衡经常会跟他揶揄几句,越斯言也不甚在意外界的讨论,他的世界很窄,容不下很多人,只能关注对他真正重要的人。
越斯言抬眸望向梁羡青,柔声道:“好,我们去看流星吧。”
等奶奶十几项体检结束,回来疲惫的睡下后。
他们出发去了平远山。
那里的山顶远离城市的噪音和光污染,视野开阔,是海城数一数二的观星营地,也是露营圣地。
平远山也在郊外,只不过和疗养院是两个相反方向,一东一西。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山上的营地,但要想去最高的山顶观星台,车子开不上去,只能顺着小路爬上去,大约爬个半小时。
这段路不是台阶,而是有坡度的泥路,因为前几天下雨有些泥泞。
梁羡青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没走几步就脏了。
她轻啧了一声,嫌弃的提起裤脚看了眼,结果发现连阔腿牛仔裤的裤脚上也溅上不少泥点。
越斯言也看到了,蹲下身子仔细的帮她把裤腿卷了几圈,然后身子调转了个方向,把宽阔的后背对着她。
“山路不好走,我背你上去吧。”
梁羡青没那么娇气,鞋子裤子脏了点就脏了点,还不至于忍受不了。
倒是越斯言,他可是重度洁癖,这样没事吗?
他今天还穿的白色裤子,梁羡青低头瞥了一眼,比她的还要惨不忍睹。
梁羡青也弯腰,蹲在他旁边,好心的说:“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越斯言:……
她是在开玩笑吧。
但梁羡青其实真的能背得动他,别看这具身子瘦,但被她训练了几个月之后,肌肉都练出来了,力气算大的。
瞧着越斯言不太相信的眼神,梁羡青胜负欲上来了,“不信你来试试?”
越斯言立马换了个眼神,对她表示充分肯定:“我信。”
梁羡青略微满意了些,“我这不是怕你洁癖发作,影响观星心情吗?”
越斯言笑了笑,“如果有人在我背上和我说说话,我的心情就不会被影响了,还会很开心。”
梁羡青看他一眼:“拐弯抹角的,想背我就直说。”
越斯言:“我想背你。”
梁羡青:……
那好吧。
她趴到越斯言的背上,松松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像是提醒又像是撒娇:
“小越同学,你可要背我半小时的,到时累了可不许嫌我重。”
越斯言双手托起她的腿,稳稳的起身向山上走去,声音清润:“不会的。”
他们到的时候已是七点多,周围暮色四沉,天空被染成蓝调的颜色。
泥泞的山路上只有他们两人,路边是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还有小虫鸣叫的声音。
梁羡青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距离近到,她的呼吸和她的香气就在耳侧。
可能觉得路上无聊,也可能是随性而为,背上的她不太安分。柔软的手指灵活卷起几缕他耳边的黑发,不经意的碰到他的耳廓,来来回回,反复触电。
“小越同学。”
“嗯。”
“越斯言。”
“嗯。”
“斯言。”
“嗯。”
越斯言回应着,耳朵越来越热,心里满的好像要溢出来了。
胸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绽放出许多小花,在她的呼唤下摇摇摆摆,乐此不疲。
“不会嫌弃的。”越斯言在心里补充道。
他只会遗憾,这段路为什么只有半个小时。
如果永远走下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