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南宫离做了个噩梦。
梦中,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苏唳雪手里拿着一把剑,满身是血,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她走来,清俊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而又冷漠。
她惊恐地大喊:“小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苏唳雪却仿若未闻。
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苏唳雪竟然伸手探入自己腹中,掏出了一个红艳艳的药瓶!那药瓶仿佛是用鲜血染就而成,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随后,眼前人毫不犹豫地将药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药瓶乍破,里面同样红艳艳的丹药滚落一地。紧接着,苏唳雪双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挥,横着抹过自己脖颈。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如泉涌般飞溅到南宫离身上。
南宫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呆住了。鲜红的血迅速浸染了她雪白的衣裙,将其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她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殿下?殿下?”
苏唳雪欠起身来,轻轻摇着身边泪流满面的女孩子,却怎么都叫不醒。
“离儿?”她唤。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焦急,噩梦缠身的女孩子猛地身子一抖,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人,眼神充满了恐惧与迷茫,看起来傻呆呆的。
而后,女孩子忽然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眼前温柔的人,放声大哭。
万籁俱寂,月光洒满窗棂。
苏唳雪一开始着实被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不明白为何小丫头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但很快她便意识到,南宫离可能是做噩梦了,于是轻轻拍打着怀中之人的后背,放轻了声音,温柔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梦都是假的。”
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嘟囔道:“哎?不对啊,人家都说梦都是反的!”
说完,又像只小猫一样在苏唳雪怀里蹭了蹭,扁着小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清俊的人对这投怀送抱不禁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摸索着在小丫头发间落了一个怜惜的吻,轻声应道:“好,噩梦是反的,好梦是正的,行了吧?好了,快别拽着我撒娇了。”
她是个懂得爱情的人,温柔起来是那种梦寐以求的恋人的模样。
可南宫离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依旧紧紧地拽着苏唳雪衣角不肯撒手,娇嗔地说:“唳雪,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答应我,即便再生我的气,也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那软糯的语气,直叫人心都化了。
“好。”苏唳雪面色郑重,声音低沉而坚定地道。
听到这个字,南宫离倏地抬起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怔怔地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嘴唇轻颤着,问道:“你……你不怪我喂你忘忧丹吗?”
那语气中,带着许许多多无法掩饰的忐忑与不安。
苏唳雪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手顺着她肩膀滑落下来,抓过那双软和得像似的小爪子,捞过来放到自己心口。
那里,厚厚的绷带下隐藏着一道狰狞可怖的口子,几乎要了她的命。
“殿下是我此生见过最多情的人,您对我,没得说。”苏唳雪眯着眼睛,微微俯身,缓声道,“我此一生,纵横疆场,枪下亡魂无算,无论活人死人,皆不亏不欠,唯一愧对只有你——只有你。”
说到此处,刚毅的人不知怎么竟动了情,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南宫离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苏唳雪如雪般洁白的发丝,也有些心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拉进了这个无底深渊,一个你从来不曾想过会进入的黑暗世界。”
她的心上人是个风一般的女孩子,身姿飒沓,神鬼皆怕。但归根结底,底色是悲凉的。
以前,她多英武啊。
刮骨祛毒落下的伤,那声音,她能记一辈子。
忽然,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殿下,迷魂招天下白送来一封信,烦请您过目。”
“什么信?”南宫离冷声问。
“回殿下,是鸡鸣信。”
苏唳雪想了想,轻声道:“雄鸡一声天下白,鸡鸣信非大事不出,凉州城怕是有什么变故。殿下,您快去吧,我这里没事。”
“好,那本公主先去瞧瞧。”
小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像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从床上一跃而下,脚步轻快地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然而,屋子里刚清静没一会儿功夫,那纤纤的身影又如一阵风般折返回来,脑袋俏皮地从门边探进来,对屋内正忙碌着的嬷嬷甜甜地喊:“奶娘,她不喜欢吃姜,您待会儿记得帮她挑出来哈!”
床上人不禁被逗得笑出声来:“殿下怎知我不爱吃姜的?”
“猜的!女孩子都不爱吃嘛。”小公主歪着头想了想,娇声娇气地道。说完,冲床上的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所有难关都过了!她的心肝宝贝醒了,一点儿没怨恨她,还跟她说了那么多情话。
现在,她们可以白头偕老了。
“将军,请您用膳吧,今天这饭菜是老奴特意按您家乡口味做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李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一一摆放好,然后把小巧精致的炕桌稳稳当当地放置在苏唳雪面前。
床上人微微笑了一下,低垂着眼眸,视线始终没有落在李嬷嬷身上,双手有些迟疑地向前摸索着,动作显得怪异而又缓慢。
李嬷嬷远远站着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心里猛地一沉——“将军,您的眼睛!”
“嗯,别跟她说。”
床上人依然很镇定,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我的天呐……您别怕,老奴这就去把李大夫、月大夫和谭大夫统统请来!一定会治好的!”李嬷嬷满脸惊慌失措地喊道。
这个人,性格太过隐忍,话少又情深,什么都不会,就只会难为自己。
“别。”苏唳雪摆了摆手,“殿下太聪明,如此兴师动众,她一定会察觉。烦劳嬷嬷,请霜姐来一趟便好。”
听到这话,李嬷嬷更是心急如焚,忍不住跺脚:“将军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叹气,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之色,“唉,都怪我不好,要不是老奴非要您去军营跑一趟,被炸药给伤了,哪至于……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我这就速速前去相请,回来再跟您请罪。”
说完,奶娘嬷嬷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李嬷嬷走后,苏唳雪独自坐在房中,心中五味杂陈。
眼盲跟其他伤病不同,很难瞒住人。可她不想南宫离为此担忧。
不多时,月凝霜急匆匆赶来,一看苏唳雪的样子,眉头紧皱,赶忙施针:“这是忘忧丹的后症,它可以削弱痛觉,同时也会削弱你的五感。我暂时用半月针帮你打通血脉,三个时辰内不会有问题,但想要完全恢复恐怕很难。”
苏唳雪点点头:“没关系,够用了。”
“将军,你要做什么?”月凝霜眉头一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