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池太浮华,男人扛不住,但女人可以。”
云毅看着斜倚在美人榻上晒太阳的太皇太后,道。
她是他的女孩儿,永远都是他的小女孩儿。
老太后撩了一下睫,唇角微微勾起:“谢谢,很高的评价。”
“但是,一个女孩子不能称帝的原因在于,她一旦成婚,大权便会落入夫家手里。”云毅又道,“苏家老侯爷老谋深算,前看三十年后看三十年,连过身之后的事都盘算了个一干二净。”
苏家那老头子,算盘打得山响,自打先帝赐婚那天起,所有人心里就有数了——少将军相貌出众,身手过人,放在军营里干两年镀镀金,然后送到选侯城。娶了公主,最次也是个驸马都尉,有面子又有里子,比一辈子待在边关喝西北风强多了。
一旦公主称帝,苏家人不就是幕后君王么。
“前辈意思是,我苏家谋朝篡位吗?”苏唳雪眉头皱起来,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在云毅眼里,她是苏嘲风。这种情况下,老前辈担心的没有错。
“如果她要大权独揽,我心甘情愿叫她大权独揽。我一切都是她的。”
突然,南宫离开口道。
“殿下,你疯了?”
没轻没重的女孩子,就只想她高兴。这种话,闺房里随口说一说也罢了。万万没想到,她竟当着人前如此信誓旦旦。
除了苏唳雪,大熠没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句情话。
翌日,公主与幼帝公开对垒,百姓议论纷纷。
“半个月前,罗刹鬼军覆灭,西域十六国被彻底打服气了,向大熠上表称臣。本宫想做的事,都毫无疑问做到了。可陛下呢?除了去添一场乱,挨一顿打,你还能干啥?”
“皇姐,你是女子。”幼帝道。
“我十七岁那年,为了安抚北境将军府,父皇令我孤身一人去边关。我虽然心里一百一千个不愿,但还是答应了。后来,选侯城沦陷,本宫带百姓退守白兔城,厉兵秣马,半年后重夺天下,我对大熠的贡献难道不该坐皇位吗?”
“殿下,您是女子。”臣子道。
“是本宫派将军历尽艰辛将陛下接回大熠。没有本宫,就没有陛下。”
“公主,您是女子。”所有人道。
“……”
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直持续到南宫离不再说话。
她真想一把火,把这些榆木脑袋全部烧化。
局面陷入长久尴尬的僵持,大熠开国来,龙华殿从未有过如此沉寂又如此荒唐的夜。
突然,门口闪现一个身影,是苏唳雪。她竟将定北军虎符带了来,搁在南宫离手中,深深一揖:“殿下,三十万定北军谨遵殿下号令。”
自古得兵马者得天下,军权胜于皇权,青铜虎符胜过黄金玉玺。
“苏将军,这未免太儿戏。后果老夫怕你承受不起。”
赵太师道。
不是所有老人都道德高尚,和蔼明理。有些人没羞没臊,啥也不爱干,只爱倚老卖老。
有时候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呢?
或许二者皆有。
“赵太师,当年我既然敢接了定北军主帅令,今日就敢面对将它给出去随之而来的所有后果。我自问无愧,用不着谁假意关怀、违心留情。”
“那你们的婚事呢?你这一出戏,看似大义无私,可你们小两口儿,无非是左手给右手,如何服众?”
苏唳雪刚想回怼,身旁的女孩子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转过身,诧异得仿佛看见了没心没肺四个字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翩翩起舞。
这是个多严肃的场合啊。
“这称呼好可爱。”
女孩子抬起头,抿着红红的唇,展颜。
“啥?啥称呼?”没头没脑一句赞,倒弄得苏唳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两口儿。”南宫离看着她,看着,看着,竟忽地又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望着自己绣鞋的尖尖,俏生生的脸颊骤然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我想,只有民间称呼才这么好听吧。在宫里,旁人只唤我公主,唤你将军,还没人把我们放在一块儿这么说呢。”
苏唳雪望着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或许,只有自己死了,这漂亮的小丫头才会有心思正正经经地管一管江山社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