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训练场上,将沙地染成一片金色。羡渊刚结束一轮格斗训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水壶,仰头灌了几口,喉间清凉的水流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疲惫。
就在这时,帕洛斯出现在训练场边缘。
他难得没有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银白色的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皮套,像是在斟酌措辞。
羡渊挑眉,放下水壶:\"有事?\"
帕洛斯在她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眼睛认真的直视她:\"羡渊,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羡渊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说。\"
\"我喜欢舒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羡渊的手指猛地攥紧水壶,指节泛白:\"……什么?\"
\"我知道她年纪还小,\"帕洛斯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所以我不会越界。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对她是认真的。\"
羡渊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你认真的?帕洛斯,你平时满嘴跑火车,现在跟我说'认真'?\"
\"正因如此,我才来告诉你。\"帕洛斯没有退缩,\"我不想偷偷摸摸的,也不想让她为难。\"
羡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冷了下来:\"我不同意。\"
她的声音在训练场上格外清晰,连远处正在调整护腕的雷狮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这边。
帕洛斯难得收起了笑容:\"羡渊,我是认真的。\"
\"你的'认真'能持续多久?\"羡渊向前一步,声音里压抑着怒意,\"舒弈才十五岁,她根本不懂——\"
\"我懂!\"
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挡在帕洛斯面前。舒弈的灰色长发在夕阳下泛着银光,浅粉色的眼睛倔强地直视羡渊:\"我知道帕洛斯爱捉弄人,知道他说话半真半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绞着衣角,\"但他从没真的伤害过我。\"
羡渊看着妹妹倔强的表情,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闷得发疼。这个眼神太熟悉了——微微上扬的下巴,轻咬的下唇,不肯退让的姿态。就像当年的羡空,在决定转学美术班时,也是这样看着她。
雷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羡渊身旁,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舒弈不是羡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羡渊紧锁的情绪闸门。她猛地甩开雷狮的手,转身大步离开训练场,身后传来舒弈焦急的呼唤,但她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羡渊独自坐在屋顶看星星。夜风带着森林特有的清新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却吹不散心头的郁结。她抱紧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远方。屋顶的瓦片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但她的指尖却冰凉。
\"在想什么?\"
雷狮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伴随着木制托盘放在瓦片上的轻响。他像一只灵巧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羡渊身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
羡渊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陶瓷传来的温暖。\"……羡空。\"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杯中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旋转,像一场微型的旋涡。\"如果当初我能更细心一点,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痛苦……\"
雷狮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紫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气。\"帕洛斯虽然爱玩,但从不碰底线。\"他突然说,目光投向远处黑魆魆的森林轮廓,\"这两年,他替舒弈挡过三次子弹。\"
羡渊猛地抬头,茶杯在她手中剧烈一晃,几滴热茶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是在北区集市,\"雷狮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有个疯子持枪乱射,帕洛斯把舒弈护在身下,左肩中弹。\"他指了指自己肩膀对应的位置,\"疤痕现在还在。\"
羡渊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茶杯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第二次是上个月的血狼团伏击,\"雷狮继续道,目光依然望着远方,\"帕洛斯用身体挡住了射向舒弈的脉冲弹,后背灼伤面积达到30%。\"
羡渊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浮现出帕洛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会在危急时刻做出这样的举动。
\"最后一次,\"雷狮终于转过头,直视羡渊的眼睛,\"是三天前你去采购时,有陌生人接近别墅。帕洛斯发现那人携带武器,在制服对方时被划伤了腹部,他坚持说伤得不重,不让告诉你们。\"
羡渊手中的茶杯终于拿不稳了,雷狮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在一旁的托盘上。她的双手现在抖得厉害,不得不紧紧交握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知道为什么。\"雷狮的声音柔和下来,\"你一直把舒弈当成需要完全保护的瓷娃娃,但事实上……\"他顿了顿,\"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也聪明得多。\"
夜风吹乱了羡渊的长发,几缕发丝粘在她湿润的脸颊上。她想起今天舒弈挡在帕洛斯面前的样子,那种保护者的姿态,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我害怕……\"羡渊终于低声承认,声音哽咽,\"我怕舒弈会像羡空一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而我却无能为力……\"
雷狮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他的心跳声稳健有力,像一首无声的安魂曲。\"过度保护也是一种伤害,羡渊。\"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你不让舒弈经历风雨,她又怎能学会自己撑伞?\"
两人沉默地依偎在一起,远处的森林传来猫头鹰的鸣叫。夜空中繁星点点,像无数双注视人间的眼睛。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雷狮突然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羡渊微微抬头,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幼儿园沙坑,你说我的城堡没有护城河。\"
\"那时候的你,\"雷狮的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可不会因为害怕城堡被毁就不敢堆沙子。\"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羡渊混沌的思绪。她想起小时候,即使知道堆好的沙堡第二天会被潮水冲走,还是会乐此不疲地建造更坚固的城墙。那种单纯的勇气,不知何时已经被恐惧取代。
\"我放弃皇族身份,\"雷狮继续说,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发丝,\"不是因为冲动,而是看清了禁锢比危险更可怕。\"他抬起羡渊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舒弈需要的是引导,不是牢笼。\"
羡渊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到雷狮眼中坚定的光芒。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沙坑里教她挖护城河的小男孩。
楼下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两人低头看去,只见舒弈正踮着脚尖给帕洛斯的手臂上药。月光下,白发青年难得安静地坐着,任由女孩笨拙却认真地包扎伤口。舒弈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而帕洛斯注视她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羡渊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郁结已久的寒意。她靠在雷狮肩头,轻声说:\"再给我讲讲帕洛斯为舒弈挡子弹的事吧。\"
雷狮微微一笑,收紧环抱她的手臂,开始低声讲述那些被隐藏的守护时刻。夜风温柔地拂过屋顶,带走最后一丝抗拒,留下成长的契机在星光下静静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