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田税的事,张希安也准备休沐了。或者说,张希安也该准备去江家相亲了。
在这个阳光还算和煦的日子里,张希安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那衣裳裁剪得体,布料摸起来顺滑柔软,上面的纹路精致而独特,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挑选的。媒人吉大娘早就等在了张希安家门外,她今儿个也是打扮得格外精神,头上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插着一根朴素却不失精致的银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吉大娘领着张希安母子二人,只见张希安的母亲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些自家做的小点心,那是她的一番心意。而张希安则搬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那些礼物堆得像小山一样,有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水果,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子,散发着诱人的果香;还有上等的茶叶,包装精美,茶叶的香气似乎都要从那纸包里透出来了。
他们租了一辆驴车,那驴车虽然有些陈旧,但车身还算结实。赶车的老汉鞭子一甩,“驾”的一声,驴儿便慢悠悠地迈开了步子。一路上,微风轻拂,路边的野花野草随风摇曳。张希安坐在驴车上,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时不时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还偷偷地看一眼母亲,只见母亲也是一脸的忐忑。约莫行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江家那气派的大门。
江家的江清飞早就得到了消息,得知张希安要来,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江清飞身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袍上绣着云纹图案,显得庄重而又富贵。他早早地就站在了门口,眼神时不时地朝远处张望。当看到驴车缓缓驶来的时候,他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毕竟张希安是衙门的人,这门亲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心里暗自思量,这时候若是摆起老丈人的架子,要是事成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没成,万一因此得罪了衙门里的人,那可就麻烦大了。毕竟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江清飞能有这么大的家业,可不仅仅是因为胆大心细,同时他的头脑也十分清醒,深知得罪衙门的事做不得。
“来,来,张贤侄请坐。来人,上茶!”江清飞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他的声音洪亮而又亲切,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立刻就有几个小厮从屋里跑了出来,端着干净的茶碗,动作麻利地给众人倒上了热气腾腾的茶。那茶汤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一看便知是好茶。
“多谢,伯父。”张希安连忙躬身行礼,他的动作十分标准,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然后他才欣然落座,坐在椅子上,身体坐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不多时,江家大房夫人也从内堂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的花朵图案,头上戴着珠翠首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向张希安母子打过招呼后,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不知贤侄现在衙门里多久了?”江清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张希安问道。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在衙门里的情况。
“半年左右了。”张希安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答道。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眼神中透露出自信。接着他又补充道:“虽然时间不算长,但我在衙门里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跟着前辈们处理过一些案子,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呀,半年就做了捕头,贤侄端的是英雄出少年啊。”江清飞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吃惊的神情,他伸出手轻轻捋了捋下巴上那稀疏的胡须,上下打量着张希安,眼中满是赞赏。“不知贤侄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让伯父见笑了,平日里大都批些公文,执行公务,下值了也就归家,倒没什么特别的。”张希安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微微欠身回答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谦逊,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之前倒会去家父书房寻些书看看,现在衙门里事情不算少,却也多时不曾看书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丝遗憾,仿佛在怀念往日在书房中悠然读书的时光。
“哈哈,那是,那是,事业为重嘛。”江清飞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希安的肩膀,那动作十分亲切。“年轻人就该以事业为重,等把事业稳稳地立起来了,其他的也就都跟着来了。哈哈。”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大都是些家长里短。江清飞的夫人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询问着张家最近的情况,比如家中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之类的。江家的几个小辈也围坐在周围,安静地听着长辈们聊天,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跟着轻笑几声。
张希安坐在那里,表面上认真地回应着众人的话题,但眼角的余光却留意到大厅边上屏风后面有人影晃动。他心中大抵知晓,即便不是那江家小姐,怕也是贴身丫鬟。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暗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心想,这江家小姐莫不是也好奇自己长什么样,才会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不多时,张家母子起身告退。张希安先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后向江清飞抱拳作揖,说道:“伯父,今日叨扰许久,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也该回去了。”张母也跟着站起身,微笑着向江家人道谢。江家人纷纷起身相送。江清飞走在最前面,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一直把张家母子送到了门口。江家的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在门口排成一排,礼数周到。江家的小厮还贴心地牵来了张家的驴车,扶着张母上了车。
江家人回到大厅。原本还带着和善笑容的江清飞瞬间严肃起来,他的脸色变得阴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他快步走到主位上坐下,双手撑在桌子上,眉头紧紧皱起。江家的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都收敛了笑容,安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起来,“出来吧,也不怕别人笑话。”话音刚落,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女子。面貌清秀可人,就是身子单薄了些。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我又没出声,他怎会知道。”那江家小姐江楠低声反驳道。
“哼,就知道嘴硬。那张家小子捕快出生,能不知道?他那里顾及咱家脸面才没说,你以为就你聪明?”江清飞冷哼道,那声音带着几分恼怒,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眼睛里都是不满。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溅出了些许在桌面,顺着纹理缓缓流淌。
“老爷,不是我说,这张希安年纪与楠儿相仿,人出落的也不差,就是……家里怕是差了些。”江家大夫人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担忧的神情,双手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我就怕楠儿去了吃苦。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就弱,若是吃苦就。。。。”她的声音中满是对女儿未来的关切,眼神里透露出母性的慈爱与担忧。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那张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咱家连门槛都攀不上。”江清飞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情严肃,每说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别看张家落魄了,张家的人脉可没断。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哼,十九岁的捕头,青州府你哪里寻得见?你说上头没人帮他,他能坐上这位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桌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喝了口茶,那动作显得十分沉稳。“再有钱也比不过小有权。”
“别傻站着了,江楠,你怎么看?”江清飞放下茶杯,目光转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江家小姐。
那江家小姐没说话,就站在那里,不吱声。她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衣角,显示出她内心的些许紧张。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她的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仿佛在这命运的抉择面前,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唉,你倒是说句话,这不吭声算什么?”江清飞顿时有些急了。“不合适,咱们就不提这事,若是合适,就准备庚帖。择日婚嫁。”
江楠听了,依旧不说话,江清飞正准备发火。江家大夫人急忙拦住,“我去跟她说说。”“哼,迟早被你们气死。你自己瞧瞧,谁家闺女十八还不嫁人的?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惯出来的。”江清飞说完就起身离开。
“楠儿,别愣着了,过来坐。”江母招呼道。“别怪你爹说话难听,他也是心急。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向来如此。你也这般大了,前几年挑来挑去,总挑不着合适的,现在这张希安,不论年岁还是相貌,都还是不错的。你若是相上了便与娘说。”
“娘,我还不想嫁人。”江楠低声说道。听到这话,江母大抵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也罢,也罢,不嫁就不嫁了”江母叹了口气。“我去与你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