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头场大雪就放了寒假,点爸抽时间回十几年未回的乡下老家去探望老爹老妈,一进门就傻了眼,自已的亲爹亲妈住在院里的一个小偏厦子里,寒冬腊月的四处漏风,老爹老寒腿下不了炕,披着一个旧棉被缩在坑头,正房给了他大孙子当婚房,自己给老爹老妈寄的棉衣棉裤军大氅,披着大孙子身上!家里一入冬就断了粮,都吃了快俩月的野莱,老爹老妈都有点浮肿!老妈直说粮食留给孙子吃吧,自己都老地干不动活,浪费那口粮干啥哟!点爸问自己不是每个月往家里打二十元钱吗!那钱呢?老妈说是十元给了大孙子,十元给了大闺女!点爸问老妈,“你老俩口呢?是打算在这等死?”老爹老妈一下僵在那!一脸茫然地望着一身军装的小儿子。
老爸二话不说背起老爸搀着老妈要接到自已家,己半瘫在坑的老爹说什么也不肯动身,用双拳捶着小儿子的后脊梁骨,说是死也要死在这,这里是长子长孙家!好象他们家有万贯财富让他们老俩口守着一样,才到大门口,大哥是双膝跪地一把抱住小弟的双腿,哭着嚷嚷,“你不能把老爹爹背走啊,这可要俺一家背上不孝的名声,俺们在村里还有何脸面?咋做人哟!”点爸发着狠硬是把老爹老妈接到自己家。
先去浴池洗澡,给老爸老妈从里到外换上新的,点妈捂着鼻子把公婆换下的大概有十来年未洗的衣裤扔到垃圾堆一把火给点燃,只听 噼里啪啦地一阵响,那烧的都是虱子。奶奶一听当时就炸了庙,说是死人的衣服才烧,这是儿媳在歉自己,坐在坑上大声哭骂着,点妈装着听不见,把小坑桌摆上坑,四盘子菜端上桌,两壶老白干烫起来,两双筷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就规规矩矩半坐在坑沿,脸上挂着一丝丝淡淡地笑意看着坐在坑里,初次见面正在作给自己立威的婆婆。′
这正在吵吵要立马走回老家不在此受气的老太婆,一看饭都摆上桌,立马收住眼泪,停止了呼骂!伸头放眼一看,一碟子炸小带鱼,一小盘子水煮花生米,一碟子上放着一块豆腐,上面撒着葱花香菜滴着香油,一大海碗酸菜粉条子炖猪肉!老公公未端碗就说句公道话,“这比过去地主老爷还吃的多,”老婆婆是一撇嘴。朝这实在不入眼的儿媳丢过来一句“你忙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言下之意,你爱干啥就干啥去,别在这碍眼!”睡着热炕,穿着里外三新,吃得比过去地主老爷还阔的,听儿子说棚子里的大黑猪足有二百多斤,这几日就要宰了准备过年,爷爷奶奶从此再也不提回老家去守什么长子长孙,人就这么现实!
点妈那也是出生在殷实人家,读过书认得字,可在老婆婆眼里那就是个底层人家奶而已!别看老太太如今混的如此,可她当年出生时家里可挂着千顷牌,方园百里的首富,还是个旗人,家里雇着三四百号子长工,十几挂大车,养着十几个炮手,刚一出生自己就单独开着小厨房立着小灶!十岁还未断奶,自己住一个三开大庭院,五六十个佣人,下地奶妈抱着,出门马车载着。十六那年说了个京城的贝勒爷,十大车子聘礼跨过千山万水从京城送至府上!只等开春嫁到京城!
也就是这年的深冬的一个大雪的黑夜,寨子的围子被土匪炸塌,一百多号土匪骑着高头大马举着大砍刀冲进院落,碰人就砍见物就抢见房就烧,看门房的长工一个十八九的大小伙,背着大小姐冲出围子,一路逃到自己的老家,这小伙就是爷爷!爷爷家穷的地无一陇房无一瓦,只好去给村里的地主老倪家喂牲口,小俩口住在牲口棚里,这也没法活呀,奶奶就去给地主家的大小姐裁缝衣服绣花样,奶奶啥衣服样没见过?啥花样没瞧过?于是住进地主家的绣房靠一双手挣生活!这人哪就是这命,昨天还用人侍候,今天就去伺候别人!奶奶常常嘀咕,人不怕没有钱,就怕手上没有活,两手有活走遍天下也饿不死!想当年逃难之时,要不是凭着手上有几把刷子,咋能养活一家老少!奶奶是从心里十分佩服小儿媳的,只是嘴里不说,凭着两只手就能救人命讨生活,养家糊口,反而总是说,小儿子最没用,身无一技之长。
‘奶奶来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炕,点炉子烧水作早饭,等全家人起床,大碴子粥已作好,苞米窝头已出锅,切的细细的咸萝卜丝点缀着葱花散着 芝麻油的香气端上桌,上班的班上学的上学,然后奶奶就喂猪喂鸡,中午给孙子孙女做午饭,天黑全家都入睡,奶奶还在灯下纳鞋底絮棉花作棉衣。自从奶奶到了点点家,妈妈双手就没有沾过凉水,点妈无论干什么老婆婆就是看不上,从不给好脸色,都揽着自己干,点妈隔天一个夜班,晚歺有一勺子肥肉块,点妈那舍得吃留着带回来用一个小碗一蒸,放到公公婆婆的小坑桌上。奶奶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儿子给她那一大包人参须子,奶奶就用蒸杯放点人参须子放几颗大枣,切点肉丝,放在小火上慢慢熬着,等到大家都睡了,奶奶就悄悄把蒸杯端到儿媳床头!
奶奶爷爷才来点点家不过十来天,眼看就要过年,一大早,大爷大姑两人双来到点点家门口,冒着满天的大雪,跪在点点家大门的雪地上,边哭边嚷嚷,“爹妈跟儿子回家过年吧!”那看热闹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点爸去扶大哥让他起来,有话进屋里说,大爷就是不起,说是今天不把爹妈接走,他就不起来!还骂点爸害的他们一家没脸做人,人前人后都指着说他不孝云云!点爸说“只要爹妈愿意跟你回去,你就把爹妈背回去,我不反对!“其实大爷的心思谁都心知肚明,爸妈一到小儿子这,再也不会给家邮东西,再也不寄二十元啦!爷爷一看大儿子跪在大雪地上不起,一定要接自已回去尽孝心,只好柱着个根木出来,大爷看老爹爹出来,跪着爬上前一把抱着老爹爹那是爹呀爹高声叫着爷俩哭成一对泪人!奶奶哭着说“大儿呀,你就回去吧,我和你爹在你弟这也能给你省口粮食,你就让爹妈在小儿这儿享几天福吧!”
点点可不愿意爷爷奶奶走,爷奶在家爸妈就不敢打自己,连骂一句,爷爷奶奶都不给好脸,上个星期,点点跟后院二虎子打雪仗,玩着玩着就不知咋地真干起来,结果二虎子打不过点点,被点点一把按在雪地上一顿削,一下失手削地太重,把二虎子的鼻子给打的直冒血,二虎子爹妈到医院去告状,点妈是一肚子气,一进门没搂住,一眼瞧见那烦人的杂碎,当着公婆的面,就狠狠给点点一个大耳擂子,一个鲜红的手掌就印在点点脸上,爷爷当场就变了脸色,奶奶就更夸张,不敢去和儿媳真地叫号,就一把址住小儿的前衿,说什么今天也要儿子去揍自己老婆!哭着喊着要寻死上吊,让儿子给自己挣个面子,点爸是左右为难,这夹在中间可真不好受,点妈一闪身进了自己的屋,点爸提着一只鞋也跟了进去,啪啪几声,大概可能是点爸把点妈打了几鞋底子。点点在炕里搂着奶奶的脖子,在亲奶奶一脸褶子的老脸上狠狠亲了两口,点点心里太明白,爸爸就是借一万个胆也不敢动老妈一手指头,他倒看见过老妈急眼时打过老爸好几次。点点可不怕事大,在奶奶耳边轻轻说,“你小儿子就是借个胆也不敢打老婆,你信不?他俩就是演戏给你看的!,”奶奶一脸喜气,怂恿儿子收拾了儿媳,给自己出了气,多给自己面子!奶奶那也是在大场面混过的,啥不知,捧着点点的小脸蛋,忍不住亲一口!“我小儿就应该打你!好好揍你一顿!杀杀你的威风!”晚饭杀了只鸡,在饭桌上奶奶夹了一只鸡腿放在儿媳妇碗里,“点他娘今天委屈了你!”点妈是实在没忍住,一扭头笑喷了一口饭!
放寒假啰不用上课,点点在外面玩疯啦,东家西家地窜门子,整日不着家,那天下午点点正在前大街闲逛,猛然看见前方不远一排平房冒前浓烟,那乌黑乌黑的烟柱冲到半空中,这又有热闹看喽,点点那有不去的!才刚跑几步,就看见一股又股火苗四射而出,还发出呼呼的怪声,本是平静瓦蓝的天空突然刮起一阵阵大风,劲风助大火一转眼一排平房从瓦片缝中喷出一股股浓烟,喷出一道道火苗,前三间房屋在一阵阵巨响中突然屋顶塌陷,浓烟黑鸦鸦直冲天空,四周空气迷漫着呛人的烟土和东西烧焦的味道!人们奔走着呼叫的,有的抢搬物品,有的去取水救火,离火场两三米就有一种烤焦的感觉,后几间房从门和窗里直冒黑烟,房盖一股股窜着长长的火苗,看来是救不了喽,只能让它烧,公用水笼头接的那几桶水就是个笑话。
正在看热闹的点点看见眼前最后那间房的后窗有两只手在浓烟中摇了几下,点点以为看花了眼,认真一瞧!什么都没有,可突然又看见向外涌出的浓黑的烟雾中确实有一双手在那晃动了几下,真有人呢!可四周没有人注意,点点想都没想几步冲到窗口,向里大喊一声,“有人吗?”话声刚落就被黑烟熏的直咳嗽,呛的鼻涕眼泪俱下,可点点清楚地看见有一双小手搭在窗台前,点点闭着眼憋着不喘气,一步窜上前够着了那双被烤的火热的双手,可拉不动,后面大人在呼叫,小孩快离开危险!点点双手叫劲一下从窗口翻进屋,那呛的一口气都不敢喘,热的眼都不敢眨一下,棉衣棉裤甚至棉鞋底都烤的直烫到肉里,点点漠漠乎乎看见一个小孩趴在墙上双手搭在窗沿上,一动不动,可能昏迷了过去,点点上前一下抱着他的双腿向上一抬把他扔出了窗外,接着向上一窜跳出窗外,点点只感觉全身直冒火,头发好象烤焦个屁的,自已都能闻到一股子烤焦的味,一低头把推出的那个半死的孩子一把薅住,几步拖到大街边,再看倒在地上的孩子棉衣棉裤都烤的冒火星,看见道边有一排排装满水的铁桶,拎过来一桶一下全泼在那孩子的身上,四周的大人立马围了过,七嘴八舌“还有气!”“还活着!”天寒地冻的,有人抱着孩子冲进房间!这时后面的房顶轰隆一声全塌陷,火光冲天,点点感到全身无力,又累又渴,哪有心思再去看热闹,只一心想回家喝口水,倒在炕上睡一觉!
刚吃完晚饭,就有人敲院门,点妈出去一看,两口子牵着一个小姑娘!点妈认识,女的是她们医院的药剂师,和点妈对脾气,那男的点妈也认识,是机修厂的王工程师,那女的一把拉着点妈的手,几乎要把点妈抱住,此时点妈才知道自已的宝贝儿子下午在火场救出了一个小女孩,就是她朋友家的孩子!
原来小姑娘到奶奶家玩,她在睡觉,奶奶去买菜,当大火烧起时等她醒来之时,前门被大火封住,四外都是烟,等她靠近后窗台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俩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叫玲玲,今年十岁,上四年级,那排房子烧死了一个老太太和俩个三四岁的孩子!要不是你家点点冲进火场,唉,老妈的朋友眼圈都红啦。点妈一把搂着玲玲妈,“就不要提这件事啦,这不挺好的就行啦!这就是命!”
玲玲妈向屋里张望“你家老婆婆来啦?”“来了快一个月啦!”玲玲妈进了正房,看见在炕沿上坐着一个老太太,于是上前一步伸手拉着老太太的手,也坐在炕沿边,那玲玲妈真是太会说话,一腔热枕,说是自个的老妈远在老家,十多年未见,自己远嫁他乡也没个老人痛,非要认点妈的婆婆作亲妈,要作点妈婆婆的亲闺女,让自己就近有个娘家,有亲娘痛!反正今天非认不可,说着就要下跪认妈!那点妈的老婆婆也是个在场面上混过的,到这个份总不能不接吧?不能让戏演砸在自己手中!“这都什么年头啦,早不兴这个礼数!”亲闺女就是好,就是妈的小棉袄,这儿媳再好,哪有这亲闺女好!”点妈的老婆婆这就把儿媳妇的闺蜜认作亲闺女,转眼之间点妈的闺蜜就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大姑姐!两人笑地真开心,这真是亲上加亲。
点妈的闺蜜那是有备而来的,从小手指上退下一枚金戒指,“今天来的匆忙。也没啥准备的。这就是女儿的一点心意。今后当女儿的一定好好孝敬老妈。”说完拉着亲妈的手,把那枚戒指轻轻的戴在老妈的手指上。然后拉着亲妈手说了自己这次来的心意,说自己的闺女是点点救的,这是她闺女命中的贵人,说是要把闺女许给点点,将来作点点的媳妇,她亲妈那是满心欢喜,替孙子纳亲她一万个同意,问了一下八字生辰什么的,啊,大三岁,这可是孙子的大喜呀,这个金砖可得抱,一家人乐的喜气扬扬,点妈开心之极,这真是的,闺蜜摇身一变成大姑姐,这会子再摇身一变成为亲家,都摇昏了头!
玲玲妈把玲玲叫进房,拉到点妈面前,“叫婆婆!”“那玲玲马上脆生生叫一声“婆婆!”没等点妈答应,又把玲铃轻轻推到亲妈面前,“叫太婆婆!”玲玲一鞠躬,“太婆婆好!”“好!好!好!”奶奶是一脸喜色,拉着玲玲是上下左右看着,这丫头真水灵,真真让人看不够!这孙子真有福气哟!心里想的“美滋滋的,可嘴里却说,“真真可惜了喽,咱这低门小户的委屈了这丫头啰“!转回身从炕上的小柜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从中又取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玉牌儿,上面刻有一尊浮雕的滴水观音。拴着一条细银链。这可是当年从娘家带出来的。于是把这个小玉牌儿轻轻的挂在玲玲的脖子上。一脸喜色的说,这就是太婆婆给你的见面礼。这老太太说话很有分寸。说这是见面礼。而不是聘礼。能不能娶玲冷做媳妇?这只能是孙子说的算。自己一个老太婆怎能替孙辈作这个主?点妈心里叫着一万个佩服,这老太太大字不识半个,可作事真是滴水不漏,不愧是刀山火海滚爬出来的老狐仙,自己就是再重回个百次也斗不过她!
点点 在院子里带着妹妹和弟弟们一起吃着玲玲妈带来的夹心饼干。他才没有心思去管谁要做他的老婆。他抬头看了一眼带弟“你咋没吃饼干?”说着递了一块夹心饼干过去。带弟并没有接过饼干。看着眼前一头黄毛瘦的像猴儿似的点点。心想这本就早该死绝的物,有那点好?自己咋一丁点也看不出?说什么也不像从火场里救人的英雄。这和他认识的点点怎么不一样呢?带弟心里纳闷儿。就这死′色儿的怎么就有这样好的桃花命?自己是指腹为婚。做他的老婆。小弟是老婆婆指认的点点的老婆,而这个玲玲又是太婆婆为点点指定的老婆。带弟无语。带弟转过头看了一眼屋里被点妈的婆婆搂在怀里的玲玲,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点点只说了一句“你不许去找玲玲玩儿。”点点抬头看了一眼带1弟“你有病啊?我认识他是谁?”转身去跟弟弟们抢着吃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