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就只剩下两人。
国后：“你喜欢礼佛堂那人？”
四公主惊得一抬头，与国后锐利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国后：“你可了解真正的他？”
刘国后虽然面目慈祥笑容可掬，可毕竟是久经沙场退下来的，眼神不可谓不毒辣。
小年夜那天这孩子在梅园内当众扑向宁昔，虽然是喝醉了，口中喊得也是另外一个所谓叫“大白牙”的人。旁人可能不会多想，可她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这年过半百的刘国后。这丫头就算烂醉如泥了也不会随便扑人，除非她自己喜欢。
喜欢就喜欢了，孩子大了，哪有少女不怀春，更何况那宁昔确实是文武双全，模样更是邪美出众。
可经太子遇刺一事，丫头竟不顾自己清誉也要去救人，虽然宁昔暂时免于严惩，可毕竟嫌疑未脱。世事难料，刘国后心里头隐隐不安，她担心这丫头因爱慕而迷失了自己。
面对刘国后连续的追问，四公主跪在下面，低头不语。她早该想到，自己收留大白牙的事情，洪梅又怎么可能不告知母后，恐怕她已经猜到大白牙就是宁昔。
刘国后看到下面的丫头咬唇不语，倔强的模样跟她与国主杠起来的模样如出一辙，可怜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亲娘在身边教导如何对待男女之情。
“哎……你这孩子！”刘国后心软了。
四公主听到母后担忧地叹气，她向前跪了几步，来到刘国后膝下，“母后，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刘国后拨了拨四公主的鬓发，语重心长地说道，“丫头啊，别怪母后严苛，这事不仅仅是因为你。”
四公主疑惑地抬头看向眼前恢复慈祥面容的国后，“这是为何呀？”
“这宁昔不简单呐，不仅是你，连太子都重用他，阿福那小子也与他称兄道弟。你们三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得看紧。”刘国后抬头似乎回忆起当年的一些往事，“我只是担心，他的存在，会重蹈当年王均宏进宫的覆辙。”
“王均宏？”四公主从来没有听母后和父王提及过此人，但是他叛国的事情倒是查过了一遍，甚至到目前为止，四公主都始终怀疑，宁昔就是王均宏的遗孤。
“母后，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年国主，周将军，还有你师父，他们三人志趣相投，早在年少时便结为异姓兄弟，三人相互信任相互扶持，后来才有了你父王的登位。可经你生母一事，你父王性情大变，不顾群臣阻挠，一心只想着与复州国对战……”
适逢当时，一腔抱负的王均宏出现，得到了赵衡的赏识和重用，两人经常秉烛夜谈，同榻而眠，同谋覆灭复州的大计。起初明承曾多次直言劝谏，都遭到了赵衡的排斥，渐渐地兄弟两人关系越走越远……
王均宏确有惊世之才，可此人也自视甚高，狂放不羁。开始他与国主赵衡密谋的作战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轻易就攻下了不少城池。可是复州国当年的国力还十分强横，其国主耶律廉更是一位阴险狡诈之人。慢慢地南鲲国一方渐感吃力，正在双方激战之时，因南鲲国方太过冒险激进，且作战计划泄露，中了埋伏，导致全军覆没，边塞伏虎郡更是惨遭屠城，战况惨烈，生灵涂炭。
后来南鲲国战神明承力挽狂澜，带领明家军及各军战士生生将复州士兵逼停在尧泽山前，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南鲲王朝，保存了南鲲的基础国力。最终双方以尧泽山为界重新划分国界，以伏虎郡为战败赔偿割让给了复州。
当时的南鲲国内民怨沸腾，国主赵衡经此重大挫折后终于悬崖勒马，当机立断，以王均宏叛国定罪，斩首示众，平息民愤。
往事历历在目，可谁都不愿意再提起当年的惨烈，讲述完旧事，刘国后终是松了口，“你也不必为他求情，我只不过是让他在礼佛堂待一段时间，过段时间自然会放他走。”
从福禄殿退了出来，四公主并未直接回安居殿，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礼佛堂。远远地就看到一人跪坐在佛像前，轩昂修长的身形孤独而坚毅。
单薄的青袍披身，简陋的玉簪定发，案前摆放着太子抄录的金刚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自家书房内从容练字，而不是被罚思过。
四公主径直走到了香案前点了三炷香，虔诚地对着佛像拜了拜，祈求佛祖保佑她所念之人能平安喜乐。上过香后，她又跪到了旁边的蒲团上继续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拜完后却见她直接背过身子坐在蒲团上，撩起裙摆窸窸窣窣不知在捣鼓什么，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佛前失仪好吗？
似乎感受到背后疑惑的目光，四公主转过头来，“佛在心里，不在虚礼！”
呵，也对，在莫妄山福孝庵后，她就敢吃荤了，她从来都是从善在迹，不作虚为！
“喏，送你了，跪久了膝盖可痛了，我也时常被母后罚跪，深知其痛楚。”
宁昔接过熊皮护膝，指尖传来少女余留的温暖，直烫心窝。
“无邪他想你了，你可以去明府看看他。”见人低着头不声不响的，四公主轻道了一声，“走了！”
四公主刚抬步，宁昔似乎终于是在沉思中反应过来，他伸手，猛地抓住了对方手腕，嘴唇微张，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却迟迟无法言语，“你可了解真正的我？”
今日怎的连续被人问同一个问题，“怎么？你想告诉我，你是坏人？”
宁昔胸腔内炽热翻腾，他难掩眼中的火辣，只得把脸转向了别处，“也许将来你会发觉，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可得藏好喽！”四公主轻撤手腕，滚烫的手掌让她脸颊羞红，“哪天让我发现了，我有千百种法子，能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四公主说完就飘然离开了，留下宁昔孤身一人面对着悲悯众生的佛像。
于他而言，最惨痛的代价，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