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殿书房,此刻不仅仅只有太子和廖世子,还有四公主宁昔等一众人,他们都静默地等待着,他们也都知晓了,廖郡主找的不是所谓的廖家姐姐,而是一国公主。
“咿呀”一声,书房偏门被打开了,丁七七不仅衣衫稍有凌乱,连头发也是散着的。她出来后,先是看向了满眼期待的廖世子,随后又看向了赵太子,最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义兄宁昔。
身后的廖郡主直接扑进兄长怀里,“对上了,对上了,不仅后背有,连头侧的也对上了!她就是我们完颜王族的公主!”
柔狳太后当年谨慎,不仅在后背上点了印记,还在头上密发遮蔽处也点了,就是为了防止认人时有人得知后背的秘密而冒充,先前知道这秘密的只有廖太后和廖世子二人。后背印记容易被人知晓利用,可头上的印记,就算赤身裸体也很难让人知晓,廖太后为了认出女儿,可是费尽心思。
“呵呵,呵呵哈哈……”廖鹏程放声大笑,他双目含泪看着头发披散的丁七七,“像,像,像,不怎么像姑母,却是像极了姑父……”
柔狳已故的国主完颜俊,在廖鹏程还是少年时已经不在了,十九年时间太长了,让他已经记不清姑父的模样,如今回想起来,丁七七确有姑父的影子。
他寻寻觅觅十几年,原本这次也准备着失望而归,跟赵国太子密谈后就准备回国守护廖太后最后一程的。没想到四公主这次另有目的地相邀,却让柔狳公主重现人间。
太子赵子丰微微笑,招过庄嬷嬷,在她耳边低声吩咐道:“去禀报国主……”
随后他来到丁七七身旁,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别哭,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赵太子是真的高兴,他知道自己喜欢上这个女子后,就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留住她,用什么办法能让她名正言顺成为自己的妻子。如今她是柔狳公主这件事,对他来讲非常有利,两国间最不缺的就是议亲,而且还是在柔狳有意摆脱复州国控制的情况下。
四公主也走了过来,“是呀,我们都替你高兴!”
这时大家也反应过来,纷纷走近关切,抬手恭喜!
“恭喜丁姑娘,终于找回了亲人!”
“对啊对啊……恭喜恭喜……”
只有宁昔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看来又多了一个理由要灭了夷微台了。丁七七要想摆脱夷微台回到柔狳认祖归宗,那它必须覆灭……
很快国主有了口谕,太子和廖世子被唤去了鸿德殿。
丁七七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还没从这突变的身份中回过神来,坐在床边发呆。
庄嬷嬷捧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她来到丁七七,不,是来到柔狳公主身边,轻轻地帮她梳理着头发。自从元宵节后,庄嬷嬷再迟钝,也看出来太子喜欢这位冷面宫女了。可这位跟其他别有用心的贵人宫女不同,她并不自恃美貌勾引太子,相反倒是尽忠尽责,规规矩矩,有时甚至在门口一站就是半天,毫无怨言。不但不会伺候人,不讨好太子,有时还笨手笨脚、憨态可掬,让太子哭笑不得。
慢慢地庄嬷嬷也开始敬服起来,哪有男女不生情的,毕竟是太子喜欢的,只要不耽误太子政事,不让太子沉沦情爱,她平日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没反应过来呢?”想到一国公主竟然流落民间,且不知受了多少苦才练就的这一身武艺,庄嬷嬷心软了起来。
“嬷嬷,你可有儿女?”
“有一儿一女!”谈及儿女,庄嬷嬷神情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们可都在身边,可还孝顺?”
“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也在外谋职,都不在身边。”庄嬷嬷边给她盘发边说,“虽然都不在身边,可无论他们在哪里,为娘的总是要记挂于心的!”
丁七七听后低头不语,原本以为自己是被亲娘丢弃的,没想到,远在异国他乡,却有一位因找不到自己而郁郁成疾的母亲……
第二天,太子已经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丁七七身边也多了几位柔狳宫女,廖霜儿更是寸步不离跟在身旁。
又过了几天,宁昔终于在一间水舍旁见到了柔狳公主,看到义兄的到来,她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空落落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一点,她支开身边人。
“过几天就要回柔狳了?”
“嗯!可是我,能走得了吗?”
“没事,红姨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要是红姨瞒不住,不是还有那不靠谱的华天明吗?”
想到一直给自己放水的华天明,她突然觉得那张恐怖的脸,也是有那么点可爱的。
“要是夷微台得知了此事,恐怕他们两人都扛不住。”丁七七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担忧了起来,“要是伤害到了我的家人,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
“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嗯!”宁昔的话总让她安心。
安抚过义妹后,宁昔并不多说,以前他瞒着丁七七围剿夷微台的事,是担心她若知道了自己的计划,肯定会不顾性命前来相助。
现在她有家人了,若让她知道,她要是选义,跟义兄一起生死与共铲除夷微台,那她就不能选孝,恐怕要辜负那位日夜祈盼了十九年的伟大母亲,也会让她抱憾终生。
所以宁昔现在无论如何,更要瞒她。
丁七七只知道他们要去找夷微台算账,可从来没想过,他们竟然是冲着让夷微台覆灭而去的。无论被骗多少次,她还是会相信自己的义兄……
半个月后,廖鹏程就领着队伍要离开南鲲返回柔狳了,他不得不急着走,因为廖太后,随时都有故去的可能。
柔狳公主在南鲲寻回的事情,双方都没有声张,因为柔狳还是复州属国,若与他国交往过密,势必引来事端。
“走得这么急?”赵太子依依不舍地看着眼前已经穿上柔狳服饰的女子。本来她就长得美丽端庄,此刻身穿王族礼服,显得更加高贵庄重,让人不可靠近亵渎。
“嗯”了一声后,她没有再说话,依恋的眼神表达着她的不舍,可她不得不离开,柔狳国内,等着她的是一位因思女而病重的母亲。而她自己,同样十分渴望回家,那是她藏在心底十余年的恩亲!
太子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把她往外领,“回到家了,可不能随便指了别人当驸马!”
“嗯!”丁七七看着身边人,喉咙紧得无法说出其他的话语!
“要常给我写信……八百里加急那种!”
“嗯!”丁七七本来悲伤着呢,此刻却被逗笑了。
赵太子亲手把人送上了等在殿外的轿辇,帮她理好车帘,“走吧!”
丁七七坐上轿辇离开,她没有掀开帘子回头看,因为她相信自己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柔狳使者的马车队伍,嘀嗒嘀嗒向着城外走去。宁昔,四公主,周一,张灵等人,骑马一路相送。
出了城门几里处的小林里,几骑人马不得不停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廖世子一路保重,凤姐姐,您也保重!”
“四公主殿下,各位,保重!”
双方简单告别,该说的话,前几天已经交代完了。
宁昔等人掉转马头,就要离开,此时柔狳公主却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只见她撩起裙摆,慢慢单膝跪地,右手绕过身前置于左侧,恭恭敬敬地向着宁昔,行了一个柔狳国国礼,“完颜凤,谢兄长,十四年相护之情!”
丁七七看似从来都不把宁昔放眼里,也从来没喊过兄长这么正式的尊称。可这一跪,道尽了她对宁昔的敬重。
“十四年相护之情”,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四公主能猜到其中的艰辛,她眼眶湿润,看向身旁。
宁昔没有回头,打马向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