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含霁先是一怔,随即拉起笙梧的手往外走,“你现在就跟我回咸扶王府,你别怕,谁敢叩我咸扶王府的门,我就砍了谁!”
笙梧脚步拖沓,见桓含霁还是不依不饶,笙梧只能用力拍开含霁的手。
“你放开!我不去咸扶王府!”
“你听我说,这里太危险了。你若想学武,我给你找师父!不就是得罪父皇和掌宫么,没关系的...... 我,我去找母后和舅舅,他们一定会帮我!”
“那是抗旨,桓含霁!”
“就算没人护得住我,我也一定要带你出去!”
桓含霁转身再次拉住笙梧的胳膊往门外走。
“是我想当擎宫人!我已经签了身契了!”
听着笙梧平静语调,桓含霁愣住了,他转过僵直的后背,一脸不可思议,“什么身契?”
“我要参加大选,当擎宫人。”
“笙梧,你疯了吗?大选是会死人的!”
“我没疯,”笙梧甩开桓含霁的手,退了一步正言道,“我要待在擎馆。”
“为什么啊!笙梧,到底为什么!”
“我受够了当别人的拖累,我要正大光明的站在太子殿下身边,靠我自己的本事,帮他护他。我不想被人当做要挟他的筹码,也不想...... 因为不想他被要挟而离开他。”
桓含霁因为焦急握住笙梧双肩,而现在那双手像是触电一样的弹开了。 他倒退两步,双眼失神,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这时,桓含霁身后一个熟悉的清冽声线响起。
“笙梧。”
“殿下?!”
太子从院门外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衫。
笙梧的脸蹿上的红像火燎,一双水灵大眼睛不停地眨,慌乱看向别处。心里不禁懊恼,刚刚那句“不想离开殿下”说得大义凛然,估计殿下全听到了。
太子掠过桓含霁,玉面棱角分明,看着消瘦不少。浓眉眉心锁着愁,虽说仪态如鹤,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他走近低着头的笙梧,打量着她那一身了单薄石墨青的劲装,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把笙梧腿上的两个沙袋解了下来。
笙梧耳朵发烫,脚步有些细碎往后挪了挪,心虚低下头不敢再看太子。
“殿下...... 他们拿叹奴的命要挟我...... 我不能看着他死。”
太子掂着那坠手的沙袋,锋眉之下的那双菱形媚眼里生出千般心疼,他本来是和桓含霁一样,听到这事时急得发疯,心里想着见到笙梧定要训斥她胡闹。
可刚刚在院子外听到笙梧那番言辞,心一下就软了。
“天这么寒,你的身子就穿这些可不行。”
笙梧本来做好了要被太子数落的准备,却只听到了他温柔嘱咐。
笙梧骤然抬头,对上了那双疲惫又怜爱的眼睛。笙梧连忙摇了摇头,抢过沙袋抱在怀里,招呼着让两兄弟进屋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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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所的陈设远不如玉所小院子,桓含霁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叹了口气。
“我不用和其他武学生同寝,已经很好了。” 笙梧语气故作轻快。
她有些不知要忙些什么,便笨拙地倒起水来,手腕处露出一大片青紫。
桓含霁大步向前,不顾笙梧想要隐藏伤口的推搡,一把抓住笙梧的护手。
“这是谁弄得?!”
“是我自己练得太猛了...... ”
笙梧看向坐在一旁的太子,见他并没有像含霁那样激动,心里随即生出一丝落寞出来。
“孤会派人来送些跌打药膏之类,你记得涂。”太子喝了口水,面色如常。
“谢谢殿下。”笙梧微微一笑,可还是忍不住眼底的落寞。
太子把一切尽收眼底,却也只是低下了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可他不敢再像之前高调保护笙梧,那样反而会害了这个姑娘。
太子眉宇间的烦杂心事从入擎馆后就没消散过。
今日他在朝堂上可谓是败得一塌糊涂。
为平衡舟山的势力,太子早就提议各地选拔人才,不论出身,只看能力。科举已经实行几年,已经选出了不少有志之士。太子设立了学林苑,专门供养这些人才,了解每个人的长处弱点之后安插在朝中任职,如今已初见成效。
这第三年,文科举已经步入正轨,吏部员外郎已经得心应手。所以,太子和许本准备如法炮制,进行武科举选拔人才,稀释舟山在军事上的势力。
可就在今日,各地突然上报朝廷受贿,作弊,科举里有大猫腻。
太子和许本当然知道这是舟山坐不住了。太子的手伸的太长,不光有低阶文官如今在朝得以重用,如今还要动舟山最看重的军事权力。
这次负责科考的吏部员外郎,推动科举的最大功臣,如今因为督查有失已经被革职了,员外郎亲近的官员一律停职候审。
而新一任负责科考的员外郎,正是看似一直中立的祁家家主,祁淹。
这种徇私舞弊的消息一般会由当地朝廷安抚报案人,之后秘密上报。
而这次不同,消息甚至四散至街头巷尾。
如今各地罢考,聚众示威游行。咸扶城因百姓富硕,民风彪悍,看不惯这种不公,甚至还闹出了动乱。
民声鼎沸,甚至有人怀疑太子和吏部勾结牟取暴利,以发展自己势力,在朝中拉帮结派,独成一党。
大将军姬开昼携兵部觐见请旨镇压暴民。皇帝见事态有些失控,也只能应下。舟山距离咸扶最近,姬开昼命姜家领兵前往镇压。
今日晌午过后,太子亲手写下罪己书,上呈皇帝。
如今武科举只能搁置,是自己办事不牢靠,愿亲自率兵去咸扶平息民愤,让百姓对朝廷重拾信心。
姬开昼虽然再三阻挠,说太子深陷舆论不好出现在公众面前,可好在皇帝允准。
所以这次,太子将会和姜家联手镇压暴民。
太子今日也想来看看笙梧,告诉她今年怕是不能和她一起过年了。
没想到那么期望在笙梧这里听到些笑声的太子殿下,却得到了笙梧已经把身籍签下,成了武学生的消息。
他像只打猎无果归来的困兽,心底郁结久久无法消散。
“身契的事情孤会想办法,这段时间不要逞强,等孤回来想办法接你出擎馆。”
“殿下,我要留在擎馆,帮你看着掌宫。她有问题!她好像是在监视你。”
桓家兄弟二人齐齐皱了眉头,看向笙梧。
笙梧细细道来她是怎样被发现,又是如何被逼着签了身籍的。
“殿下还记得我说过有个擎宫人拿了东宫的腰牌,去做了您的近卫吗?”
太子点点头。
“我被掌宫抓了之后,回院子的路上发现了猫腻。在被抓的花园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可就在花园出口不远处却成了两个人的。那脚印又大又深,他和掌宫的步子一前一后,定是位阶低于掌宫的。那日,因为那四十五人皆戴着面具,我无法从中辨别,只记得那个擎宫人的脚特别大,和雪地里看到的差不多。”
太子瞳眸微微一动,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与许本常常在东宫商议武科举和盐铁令之事,对外除了皇帝,一直是保密的,所以当文科举出了事时,太子虽然心中有怀疑,但也不敢确认是舟山因为武科举而动的手脚。
若真的是细作监视,也就能解释此番为何动乱来的如此巧合。
笙梧突然一顿,脑中突然出现楠兮的那双充满愤怒厌恶的媚眼,思索一下又开了口:“而且,不光是因为殿下的缘故,我总有些事情想不通...... 我每次接触掌宫,总觉得她对我...... 也不全是因为殿下的关系。她似乎...... 恨我...... ”
“可你和掌宫并无瓜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