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看着关紧的寝室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咸扶王...... ”
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嬷嬷见姜氏一动不动,便想着把几盏灯熄掉来提醒她休息,谁知刚拿开灯罩便被姜氏制止了。
“拿纸笔过来。”
嬷嬷拿出纸笔,有些疑惑的看向姜氏。 可当嬷嬷看到姜氏起笔落下的名字的时候,她一把按住了姜氏的手腕。
“姑娘!” 嬷嬷的指节都在发白,见姜氏拨开她的手,嬷嬷干脆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夫人!您这是...... 使不得啊!”
姜氏轻笑一声,像是在讥讽自己,也像是在笑这被皱起的姜家家书,“嬷嬷,我是姜氏女,舟山女子向来只用作砝码交换势力,阿楚这个孩子若不得夫君真心,我也不会伤春悲秋,有舟山作为靠山,总能落得个尊重礼遇,这是她作为舟山女儿的命数,我认。可我不光是姬家长媳,我更是阿楚的娘!太子和将军这对甥舅,如今怕是定要争出高低,无论谁赢,嫁过去的那个女儿一定会牺牲所有,甚至性命...... 让我的女儿在这样的时日去争太子妃嫔,我做不到!我一定要帮阿楚求一条生路!”
“夫人莫急,依老奴看,太子殿下也未必会选郡主。若是太子不选郡主,那夫人这番冒险岂不是多此一举?”
“阿楚的终身大事,我岂能放在一个我无法掌控之人手上?他确实不会喜欢阿楚进宫搅弄风云,可舟山树大根深,就算是当朝监国太子也不敢横冲直撞,他一定想缓缓而治。打个巴掌赏个甜枣的事,朝堂上还少吗?事关阿楚性命,我不敢赌。”
姜氏那一直悬在空气里的笔终究落在了纸上。
“夫人,你要帮着小姐争一争老身明白的。可,可您要给他写什么信啊!这要是被发现了,说轻了都是不忠夫君,这要是往大了说便是...... 便是通敌叛国啊!”
嬷嬷压低了声音,跪在地上的她再次抓住了姜氏手腕。
“当年我爹作为舟山前锋,破西婵两千里俘虏了他。若不是我父亲怜惜他才华品行,用姜家家主身份力保,他在严刑拷打之时早就受尽屈辱,非死即残。当年,父亲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嫁给姬开昼,以他的自由和理想作为交换,我和他心里都清楚。我们说好了的,我若有求,他必回应。这是他当年欠我未还的恩情。”
“可是,可是郡主入宫的事情和任容将军有何关系?他远在西婵,西婵和汉安一向是兵戎刀戈不断,他又如何能帮夫人达成心愿呢?”
“当年他曾书信,他如今当上了他小侄子的太傅,那是最受西婵王喜爱的小王爷,任扬策。如今算来,任小王爷的年纪应该与阿楚相当,若是他能提出和亲...... 此事难办,但任容一定会帮我。”
嬷嬷满脸不可置信,“姑娘,您要把女儿嫁给西婵的人?远嫁之后,如何得见?太子纵然已于舟山有了隔阂,但好在还是同在洛昭,还有相见之时啊!”
“放心吧...... 舟山的女人,走不出汉安的...... ” 姜氏低头写信,眉目间愁容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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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笙梧打点好了侧门,一直在门口等着姬楚。
姬楚今日穿的好生漂亮。
一袭铺针花罗十样锦,云鬓别致更点缀着桂花金花钿,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编丝虎睛石指甲扣,腰间轻挂着白鹤展翅的香囊。
笙梧没料到姬楚会如此盛装打扮,看着自己一身素黄色长裙,单单一支白玉梧桐簪,显得倒是单薄的很。
“阿楚姐姐今日好生漂亮。”
“你怎么在外头等我!快进屋!”姬楚下了马车就拉住姬楚的手,“病还没好,别在外头晒这么久的太阳。”
笙梧没想到姬楚会如此熟络,好似她并不是揭发娰家引得舟山不满的那个人。昨日她托人去传话找姬楚的时候,原本是不抱希望能得到回复的,谁知今日一早大将军府的人便来了,还说郡主今日就来用午膳。
“不打紧,我已经可以简单动动了。许久没见,我有点着急,心里确实记挂姐姐。” 笙梧甜甜一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到了后院,二人在茗椒阁坐下。
“我听到你出事便想去看你,可殿下都不让我近身。我一开始还以为太子是怕我是姬家派来...... 嗨,瞧我!后来,我看连含霁都被挡在外面,就知道肯定是没戏了。所以你昨日派人跟我说你搬出来了,我就马上求了母亲,得了允准看你。”
笙梧淡淡笑笑,马上把杭芸芸和娰家的事一一讲给姬楚听,姬楚捂着心口听得惊心胆战。
“原来这样惊险!你也是的,怎么连命都不顾了!殿下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从未见过我这位太子表哥如此,那日你刚出事时,他那模样好吓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杀了的感觉......”
“还有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 笙梧有些害羞垂下眼眸,下意识地扶了扶头上的并蒂梧桐簪,声音也不似很有底气似的,“可阿楚姐姐...... 你不怪我么?”
“娰家做错了事,连累了舟山名声。我不怪娰家,难道怪伸张正义的你?这件事确实骇人听闻,颠倒黑白至此,看来娰家背着朝廷,背着舟山做的勾当一定很大。” 姬楚义愤填膺。
“我听说殿下震怒,问责了舟山......”
“说到底,娰家还是舟山的第三大姓氏,出了这样大的事,还害你差点连性命都搭进去,也难怪太子殿下问责。父亲因为此事上交了虎符,已经离家回舟山去处理了。母亲这几日也是整日的叹气,日日心烦,愁眉不展的...... ”
笙梧听着姬楚的忧虑,眉头不由得皱紧,心中迷雾至今无法散开。
既然姬开昼丢了虎符,又有证据显示擎馆不忠皇帝,与舟山通信,为什么太子并没有对舟山下手?二人因为娰家明明已经撕破了脸,如今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为何只惩戒了擎馆,而对舟山连问责一二都没有呢?
“笙梧?想什么呢?”
“啊?” 笙梧被姬楚的一声拉回思绪,“啊...... 那,那可有连累姐姐?”
姬楚苦笑一声,“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看舟山仿佛参天大树不可撼动,在君权面前不也是说没就没了。如今娰家出事,舟山被视为一党......自是有些人离我们远了些。不过这些都是常事,我都习惯了。这些日子宴饮球赛之类少了不少,我在家里没事练练字,做做女红也不错。”
“那些人姐姐不接触也不要紧,都不是真心的。” 笙梧劝道。
“该走动的还是要走,” 姬楚无奈笑笑,拍了拍笙梧的手,“你没有姬家独女的身份,自是自由一些。有的时候我既心疼你没有靠山傍身,有的时候我又羡慕你没有势力束缚。我这个身份...... 带给我的东西很多,可我也要为这个身份做很多......”
笙梧一时语塞,看着姬楚不知从何说起。
姬楚见笙梧想安慰,可自己却先愁了起来,忍不住笑了笑,转了话题,“含霁昨日得了个新官职,你知道么?我今日一早先去了咸扶王府给他送贺礼。”
“我昨日一早便从咸扶王府搬了出来,竟不知道有这事...... 太子殿下给了含霁什么官职?”
“兵部军需节度使,好像是西部节度使,好大的官呢!含霁是去求的姑姑,姑姑爱怜他,才给了这么重要的职位。” 姬楚看着自己今天精心打扮的一身行头,嘴角的笑有些牵强了。
姑姑?他怎么去求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