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雁城城头,暮色如泼墨般浸透西天,残阳将坠未坠,把远处金叶榆的树冠染成琥珀色。
萧逸尘扶着城垛远眺,微风卷着他额前的碎发,眼底映着漫山遍野的金黄。
那不是普通的树,是庆国百姓去年种下的 “希望之种”,如今竟成了他孤注一掷的背景板。
“芙竹,青丘国那边情况怎么样?可有动静?”
芙竹抱着臂站在他身后,指尖捏着半片金叶榆的落叶:“暗探回报,青丘国死伤近十万,元气大伤,现在龟缩在泾阳县,连营门都不敢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逸尘紧绷的后颈:“他们助纣为虐,活该被灭。”
青丘国不知道为楚家做了多少的丧尽天良的事情,助纣为虐,按例当斩。
可是萧逸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只见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说出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萧逸尘忽然转身,衣摆带起一片烟尘:“今晚,我去一趟青丘军营。”
“什么?!”
芙竹的声音里带着破音,落叶从指间滑落:“萧逸尘你疯了?那是敌营!你当自己是铁浮屠还是怎么着?”
“我没疯。”
萧逸尘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楚家扎根百年,盘根错节。”
“就算我们今天灭了十万楚军,明天还会有二十万补上。但青丘国不同...”
他望向远方,夕阳在瞳孔里碎成金箔:“他们只是棋子,棋子若是想通了,自然会弃棋盘而去。”
芙竹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她想起两年前,萧逸尘也是这样站在废墟里,说要带庆国百姓回家。
那时他脸上还沾着血,眼里却有光。
“可你这是拿命去赌!” 她甩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青丘国主吃人不吐骨头,你忘了那年他们怎么对待俘虏的?割舌头、剜眼睛!”
“所以我只带嘴,不带刀。”
萧逸尘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痞气,“再说了,我要是死了,菀宁怎么办?她还等着我带她回家呢。”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芙竹的心。
她别过脸去,看着金叶榆在风中沙沙作响。
萧逸尘双臂环绕于胸前,虽目视前方但眼神变得迷离,喃喃道:“有利有弊,趋利避害,乃是人性。”
“所以...我不会死!”
芙竹瞧着他势必要去的模样,无奈的瞥了一眼,直接推开了萧逸尘,赌气似得骂了一句。
“去吧去吧,等你死了,我就给菀宁找个后爹!”
就在芙竹离去的那一刻,萧逸尘忽然叫住了她:“别告诉浅月,她又要哭。”
芙竹听后,站在原地,半天没挪动一步。
“知道了...”
一旁的赵毅倒是没有多问,只是道:“萧公!何时启程?”
“亥时。”
“末将派出大军,跟随萧公一同前往!”
“不用!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去,你们任何人都不要跟着。”
赵毅斟酌了许久,但还是不敢违抗命令,随后行了个礼后也退下了城头,只留萧逸尘一人独自赏着远处山遍野的金叶榆。
此时的金叶榆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美丽,却又多了几分孤寂。
芙竹下了城墙后,气的一脚踢翻了放在墙边的菜篮子:“死萧逸尘,想一出是一出!就害我们跟着担心。”
“等你死了,我就领着浅月改嫁,把你坟埋在茅厕旁边。”
骂归骂,打归打,芙竹也不过是过过嘴瘾,其实她心中还是十分担心萧逸尘的安危。
她回到营帐,取出纸笔。
“芙竹书:
雁城到泾阳县纵深七十里,风险难测。
务必暗中保护世子安危,到时以烟火为号!”
书写好后,芙竹将此信条绑在信鸽脚上,放飞于空。
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时,芙竹忽然想起萧逸尘常说的话:“战争的胜负不在战场上,而在人心。”
她望着远处,喃喃道:“但愿你的人心论,这次也能奏效。”
而在另一边,赵毅下了城头后,随机召集来几人:“吩咐下去,今夜全军戴甲,城外等候!”
“若有异样,随我即刻踏平泾阳县!”
亥时三刻,雁城城门悄悄打开,只见一人一马走进了黑夜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泾阳县外的树林里,萧逸尘望着营垒中透出的点点灯火,双腿便夹紧了一下马腹,而身下的马儿也心领神会,行进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寂静的黑夜中,铁骑的马踏声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或许是惧怕了这种声音,青丘国的营门前的哨兵们突然举起火把,持刀相向。
只见一个身穿玄甲的男子勒马而立,手中银枪横于马背之上,战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寒光。
“来者何人!” 哨兵的声音带着颤抖。
萧逸尘抬头,一句话差点让哨兵们吓破了胆。
“靖安--萧逸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