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马岭一战,晋北抗日支队损失惨重,阵亡一百一十三人,重伤五人,一连和二连战士大部分都是带伤撤退,全军元气大伤。不过此战晋北抗日支队的战绩也同样辉煌,消灭日军约一百七十人,如果算上炮兵中队损失,消灭日军人数超过两百。
战后,李宏与八路军分道扬镳,带着部队向西南方向转移,打算找个村子休整。经过几个小时连续行军,李宏最终在白崖台乡境内西南角一个村子停下脚步,休整部队。
第二日早上,天刚刚亮,李宏就接到哨兵报告,在村子北面出现枪声。于是李宏留下辎重排在村里照顾伤员,自己带着部队往枪声响起位置赶去。
没多久,李宏就抵达位置,带领部队爬上一处制高点。李宏拿起望远镜向北望去,只见三百米外一处小山坡上,一股晋绥军溃兵正在艰难抵抗着日军一个小队的进攻,此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李宏对着吴青和罗广文说:“鬼子只有一个小队,我们兵分三路,吴青带着一连迂回到鬼子背后,罗广文带二连一个排迂回到鬼子左翼,我带着剩下的人迂回到鬼子右翼,以炮声为信号,一齐围攻鬼子。”
“是。”吴青和罗广文齐声回答道。
于是晋北抗日支队兵分三路,悄无声息,向着日军包围过去。
李宏带着部队到达日军左翼后,迅速展开,机枪排迅速占领制高点,架设重机枪,炮兵排则就地架炮,瞄准前方日军,等待命令。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李宏觉得吴青和罗广文都应该包抄到位,于是下令发起进攻。
打头阵的依旧是徐志清的炮兵排,四发迫击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进了日军进攻队伍中,当场就炸死七八名日军。
“八嘎,敌袭,快撤。”突如其来的炮击,让日军小队长大惊失色,连忙歇斯底里地下令撤退。
然而李宏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又岂能让这支日军安然撤退。爆炸声响起那一瞬间,三个方向同时响起密集的枪声,无数颗子弹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利刃一般,将日军射杀得东倒西歪。猝不及防的日军一下子就被当场撂倒十几个,仅剩二十多人趴在原地或依托山石展开防守。
“弟兄们,跟我冲。”
李宏一马当先,挥舞着驳壳枪,率先冲向日军。身后的士兵见状,立马嗷嗷叫地起身冲锋,如同潮水般杀向日军。身后机枪排全力开火,重机枪不断喷吐着火舌,一发发子弹携带着战士们的怒火,朝着日军飞去。密集的火力打得日军身前山石崩碎,无数小石朝着周围溅开。
与此同时,吴青和罗广文也率军出击,向着日军围攻过来。
为了尽快消灭日军,李宏特意叮嘱部队尽量靠近日军,争取一击必杀。吴青和罗广文都是在靠近日军八十米的位置发起冲锋,而李宏更加大胆,将炮兵排和机枪排放在一百米外,自己直接率步兵潜伏到距离日军五十米处,刺刀几乎是顶在日军鼻尖上。
如此近的距离,李宏一鼓作气就冲到了日军跟前。日军小队长见状,索性不再防守,朝着李宏发起了决死冲锋。
然而这一次令李宏没有想到的是,他差点死在日军手上。由于李宏冲得太快,一下子就冲到所有人前面,与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一挺歪把子机枪朝着李宏就是一梭子,李宏根本来不及躲闪,当场身中两枪,倒在地上。
见李宏倒下,跟在李宏身后冲锋的两个排长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冲到李宏身边检查伤势。
李宏倒在地上,胸口如同遭到铁锤重击一般,一下子喘气都非常困难,同时胳膊上传来火烧般的剧痛。李宏用手摸摸胸口,见没有血迹,于是伸进衣服口袋一摸,这才发现原来是口袋里六块大洋为自己挡了子弹。李宏暗道好险,若非这六块大洋挡下这颗子弹,自己铁定要被击穿心脏。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排长也冲到李宏旁边,准备蹲下来检查李宏是生是死。
看到他们身影,李宏大叫道:“老子没事,快来扶我起来,让部队不要停,冲上去消灭鬼子,一个活口都别留。”
两位排长赶紧蹲下身子搀扶李宏,其余士兵则是越过他们,继续冲向日军。
李宏被扶起后,从兜里掏出大洋,顺便也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跟着一起穿越过来的智能手表。一脸庆幸地对两位排长说道:“我没事,这大洋替我挡了子弹。”
两位排长指着李宏胳膊,说:“支队长,你的胳膊流血了。”
李宏这才反应过来胳膊被子弹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胳膊正向下流。李宏看了看伤口,说道:“不碍事,不要管我,快,冲上去消灭鬼子。敢打老子,全给老子宰了,妈的,真特么晦气。”说完,李宏继续冲向日军,两位排长紧随其后。
双方很快搅在一起,这支日军经过一夜追击,此时已经是疲惫之师,根本不是李宏他们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有七八名日军被刺刀结果性命,剩下的日军被分割包围,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李宏冲进战团,刚打死一名日军,突然侧面刺来一柄刺刀,李宏仓促躲闪,握枪的手被划开一道口子,驳壳枪啪一下掉落在地上。
日军趁机压过来,左右突刺,一时间逼得李宏连连后退。
李宏迅速拉开距离,退到一具日军尸体旁,刚好尸体上插着一支步枪,心中大喜,迅速伸手准备抽出步枪。
日军眼疾手快,根本不愿给李宏抽枪的机会,又是一击突刺,刺向李宏胸口。
李宏趁势侧身闪躲,结果动作幅度过大,一下子摔倒在地,不过也顺势抽出了步枪。
日军一击不中,迅速调整姿势,又是一击向下,直刺李宏心脏。
李宏赶紧侧身翻滚躲避,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刀。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日军这一刀刺得太猛,刺刀一下刺入地下,一时间难以拔出。李宏抓住机会,直接举起刺刀斜向上猛刺,一刀刺进日军心脏,旋转半圈。
日军惨叫一声,生机全无,随即扑倒在地,鲜血顺着刺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李宏迅速起身,重新捡起一支步枪,杀向其他日军。
正常战斗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日军一个小队五十人全部被消灭,李宏这边仅阵亡七人。
消灭日军后,李宏对着山坡上大声喊道:“上面的弟兄们,鬼子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你们可以下来了。”
上面的晋绥军却迟迟没有行动,似乎没有听到李宏的声音一般。
李宏感到好奇,于是带着一个班走上了山坡。刚一上来,就被几十支步枪齐刷刷指着,李宏赶紧解释道:“弟兄们,别开枪,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刚才看到你们遭到鬼子进攻,就特意赶来帮你们。山坡下的动静你们应该看得到,我们已经全部消灭鬼子,你们安全了。”
这时一名晋绥军少尉起身,走到李宏面前,眼神中充满警惕,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很明显,他看到李宏身上的晋绥军军装,把李宏当成晋绥军了。
李宏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回道:“你好,我们是晋北抗日支队,在附近村子里休整,听到这边有枪声,就过来查看,然后就碰到你们了。”
少尉听后,眼里警惕放下,敬了个军礼,说道:“多谢兄台搭救。”
李宏看着他们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未干,还抬着一个重伤员,简直就是一群溃兵。于是说道:“兄弟,不必客气,我也是山西人,遇见自己人有难,出手相助是应该的。我看你们还有个重伤员,不如先跟我们到村子里休整一番,吃点东西恢复一下,如何?”
少尉面色犹豫,看了看周围士兵,又看了一眼担架,片刻后,说:“好,既然兄台相邀,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李宏和气一笑,说:“请,我的人就在山坡下面,我们一起回去。”说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李宏集合部队,带着缴获返回村子。
回村后,留在村里的罗大山早已准备好饭食等待,李宏当即下令所有人开饭,并分出一半饭食给了这支晋绥军。这个举动也彻底打消了少尉心中的怀疑,并对李宏产生一丝好感来。
饭后,李宏带着卫生员来到这支晋绥军少尉面前,和气说道:“兄弟,这是我军的卫生员赵明,医术不错,我带他来给你们之前担架上抬着的那名重伤员看看伤。”
少尉听后满脸感激,道谢之后就连忙带着李宏二人来到床边。
赵明走到床边,开始检查对方伤势,拆掉绷带后,只见对方胸前三处枪伤,位置都是致命部位。赵明皱着眉头,深感棘手,如此重的伤,必须要做手术取出子弹才行,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进行手术。无论是手术需要的工具还是药品,部队里都没有,就连消炎药也已经所剩无几。幸好此时天气已经变冷,否则伤口一旦感染恶化,这名重伤员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赵明将伤口处理了一遍,换上新的绷带包扎,随后起身走到一边。李宏和晋绥军少尉紧紧跟在赵明身后。
走出房间后,赵明面色凝重地说道:“支队长,他的伤势太重了,必须要做手术取出子弹,才能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但是现在我们根本无法为他做手术,这需要到大医院去才行,可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听闻这个消息,晋绥军少尉顿时如遭雷击,眼里的希望彻底熄灭。现在的情况是附近能做手术的只有晋绥军和日军的野战医院,大城市距离太远,去野战医院做手术根本不可能,这基本上宣布了伤员的死亡。他不敢相信地问赵明:“大夫,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赵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期望,但现实很残酷,他的期望落空了,赵明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已经告诉了少尉答案。
少尉两眼瞬间空洞下来,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向后倒去。
李宏和赵明眼疾手快,迅速拽住他,这才没让他倒下去。
李宏劝慰道:“兄弟,节哀。”
少尉悲痛地说道:“李长官,你有所不知,床上的是我哥哥,如果不是他替我挡下子弹,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如今我却无能为力,救不了哥哥,我对不起他啊!”说着少尉眼睛里泛起泪花,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哭腔。
李宏在回来路上已经了解了这支晋绥军的情况,他们是郭宗汾的部下,奉命支援一一五师从平型关北侧出击,结果因为十七军擅自撤退,阵地失守,使他们在团城口、东、西跑池一线遭到日军居高临下的火力打击,伤亡惨重,他们被打散,成为一支溃兵被日军追杀。他的哥哥就是这支部队的少校营长,全营就剩下这么些人。
看着少尉如此悲痛,李宏也是感同身受,驿马岭一战,他的部队也是伤亡巨大,一百多弟兄永远长眠在那里,李宏心中也是悲痛万分。
难过之后,李宏和少尉进了房间。少尉走到床前坐下,握住哥哥的手,看着哥哥满身血迹,眼眸中流出了泪水。
没多久,少校营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一旁悲伤流泪的弟弟。他心里明白,他是活不了了,于是他强撑着一口气对弟弟说道:“弟弟,我,我不行了,你要,要好好活下去,爹娘、你嫂子和侄子我就托付给你了,替我照顾好他们。”
少尉听到哥哥的声音,连忙说道:“哥,你别担心,弟弟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千万要撑下去。”
李宏看着少校这个样子,哪还能不明白,这是要交代遗言,又是一场生死离别。他被眼前气氛所感染,心中不忍的同时也悲伤起来。
少校此时奄奄一息,每说一个字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他不断交代着遗言,并鼓励弟弟要好好活下去,撑起的家里一切。兄弟二人生死离别,整个房间弥漫着悲伤,哥哥放不下弟弟和家里,弟弟不舍哥哥离去,兄弟之情感人至深。
少校交代完遗言后,眼睛看向李宏,说:“兄弟,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你从鬼子手里救下了我们兄弟,我谢谢你,只可惜我没有办法报答你的恩情了。”
李宏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很是尊敬,说:“我叫李宏,你们兄弟都是打鬼子的军人,我救你们那是应该的,你不用和我客气,很遗憾,我这里没有办法治好你的伤,抱歉。”
少校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说道:“命数如此,李兄弟不必说抱歉。我看李兄弟一表人才,绝非池中之物,日后成就将不可限量,我有一事想拜托李兄弟,还请李兄弟答应。”
李宏说道:“您请说,我只要办得到,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
少校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说:“李兄弟,我这个弟弟年少不懂事,一直没有历练过,以后难免会被人算计吃亏。今天我将他托付给你,请你带着他打鬼子,替我教导他,照顾他,在他困难的时候帮一把,可以吗?”
李宏没想到少校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临死还不放心弟弟,李宏被这份兄弟情感动,当即答应:“您放心,我答应您,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将他当成自己亲兄弟来看待。”
少校听完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谢谢李兄弟,来世我再好好报答你的恩情。”随即又对弟弟说道:“弟弟,李兄弟是个本领高强的人,你以后就跟着他吧,在战场上好好打鬼子,好好活下去。”
少尉再也绷不住情绪,痛哭流涕,泪流满面,听着哥哥忍着剧痛交代遗言,他心如刀绞。这一刻他恨,恨自己不成器,一直都是哥哥在为自己遮风挡雨;恨日本鬼子,是他们开枪射杀了自己的哥哥。
少校看向李宏,说:“李兄弟,我想和弟弟单独说几句话。”
“好。”随后李宏转身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少尉撕心裂肺地哭声,一声声哥哥地呼唤,然而少校却已经闭上了双眼。
李宏看着少尉悲痛的样子,他的眼里也变得湿润。
泪洒灵前悲难抑,阴阳相隔念兄慈。少尉悲痛欲绝,他明白哥哥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以后的路将不会再有人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