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病床角落,一直被叶轻舞若有若无关注着的萧寒,眼神微微一凝。
别人或许看不懂,但他清楚,刚才那一指,绝非普通巧劲。
就在林清雪怒火升腾,苏浅月脸色铁青,唐小柔泫然欲泣,整个病房的气氛因为那支录音笔而紧绷到极致时,窗外一阵风吹过,将半掩的窗户猛地推开,“哐当”一声撞在墙上。窗台上放着的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被震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声响短暂吸引,唯独叶轻舞,仿佛未卜先知般,在那盆栽倾倒的瞬间,右手随意地抬起,食指隔空轻轻一点。
动作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在拂去衣袖上的微尘。
然而,那盆即将坠落的多肉,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晃了两晃,稳稳地回到了原位。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除了萧寒。
他看得分明,叶轻舞的指尖并未触碰到任何东西,但一股细微却凝练的气劲,精准地作用在了那盆栽的底部,将其稳住。这不是简单的技巧,而是对内劲掌控入微的表现,举重若轻,收发自如。
这女人……有点意思。
萧寒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此刻虽然被林清雪的怒火和苏浅月的审视搞得焦头烂额,但多年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他无法忽略这种细节。这个叫叶轻舞的女人,从出现开始就透着一股神秘,看似置身事外,实则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自己。
她到底是什么人?接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叶轻舞似乎察觉到了萧寒的注视,目光从窗台收回,与他对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转瞬即逝。
这短暂的交锋,无声无息,却仿佛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旁人无法窥视的帷幕。
而此刻,林清雪已经完全被手包和录音笔的怒火点燃,根本没留意窗边的这点小插曲。她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萧寒:“说!这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苏浅月也皱紧眉头,录音笔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看向萧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怀疑。
唐小柔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萧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寒暗自头疼,得,又回到原点了。他收回心思,重新面对眼前这三个女人的“审判”,还得想办法应付叶轻舞这个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那是……内劲外放,而且精纯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这个女人,果然是古武界的人,而且实力深不可测。
麻烦了。
叶轻舞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收回手指,重新将目光投向脸色难看的林清雪,语气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结论。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林清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浅月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绷紧。
这是什么手段?
萧寒眼皮狂跳,心里把这疯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胸口被那羊皮卷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体内的龙血,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剧烈情绪波动,又开始不听话地躁动翻涌。
一股灼人的热流沿着经脉胡乱冲撞。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随时要炸开。
这叶轻舞,根本就是个移动的自爆卡车!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稳住摇摇欲坠的盆栽,看似随意,实则内劲运用已臻化境,绝非寻常武者能及。萧寒心头警铃大作,只觉得一个麻烦未平,一个更大的未知数又悬在了头顶。
胸口被那古怪羊皮卷砸中的地方,此刻还隐隐作痛,像有根针在里面搅动。体内那股不听话的龙血之力,似乎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刺激撩拨得蠢蠢欲动,一股灼热感沿着四肢百骸悄然蔓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
他强行压下喉头翻涌上来的一丝腥甜,硬生生将那股躁动压制回去。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试图扯出一个缓和气氛的表情,结果嘴角僵硬地咧开,配合着他此刻有些狼狈的处境,估计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他这个“笑容”的出现,病房里本就凝固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目光快速扫过房间里的几人。林清雪的脸色冷得像要结冰,盯着那录音笔的眼神,仿佛要把它烧出两个洞来。苏浅月眉头紧锁,职业性的审视目光在他和录音笔之间来回逡巡,显然,这意外发现让她原本就存在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唐小柔站在他身后,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里全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至于叶轻舞……她还是那副样子,事不关己地站在窗边,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这阵仗,简直就是三堂会审,外加一个身份不明的旁听席大佬。
萧寒心里叫苦不迭,这叫什么事?弄坏一张破床,砸了一个天价包包,现在又冒出个录音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声音带着点刻意放出的轻松,尽管听起来还是很勉强:“那个……林总,这玩意儿挺别致啊,最新款的防盗……哦不,记录装置?”
他指了指林清雪手中的录音笔,试图用玩笑打破僵局,眼睛却紧盯着林清雪的反应。这女人要是真发起火来,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身体状态下。
“最新款?”林清雪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萧寒,你倒是很懂行。”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猛地撕裂了病房内剑拔弩张的寂静。
不是萧寒,也不是林清雪或苏浅月,而是站在萧寒身后的唐小柔。
她纤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小手紧紧捂住嘴巴,似乎想把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压下去,但根本无济于事。原本红润的脸颊泛起一层极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她白皙光滑的脖颈皮肤下,几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斑点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颜色深沉,边缘模糊,像是有人用劣质的墨水在她皮肤里画了几个点。
而且,这些红斑的边缘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蠕动、扩散,仿佛有生命一般,正贪婪地吞噬着她健康的肤色。
“小柔柔!”
萧寒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前一秒还因叶轻舞和录音笔而紧绷的神经,此刻完全被唐小柔的异状攫住。什么叶轻舞的威胁,什么林清雪的质问,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步跨到唐小柔身边,伸手想扶住她。
唐小柔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身体软绵绵地就要倒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旁边冰凉的金属操作台稳住身形。
然而,慌乱之下,她的手掌并没有抓住台面,反而重重地撞在了一个亮着的玻璃酒精灯上。
“砰!”
酒精灯应声倒地,淡蓝色的火焰如同有了生命,瞬间点燃了散落在操作台上的几张干燥的病历纸。
“呼——!”
火苗猛地蹿起半米多高,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迅猛无比。
苏浅月就站在操作台旁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萧寒、林清雪以及那个神秘的叶轻舞身上,根本没料到身边会突然起火。等她反应过来时,灼热的气浪已经扑面而来。
那蹿起的火舌异常凶猛,向下舔舐,直接烧到了她笔挺的深蓝色警裤裤脚。
“滋啦——”
布料遇火,瞬间焦黑、卷曲,发出难闻的气味。
“小心!”
萧寒暴喝一声,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旁边立着的、还挂着半瓶盐水的金属输液架。那玩意儿底座是沉重的铸铁,分量不轻。
他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抡圆了胳膊,将整个输液架连带着摇晃的吊瓶,如同抡起一柄战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墙壁上内嵌的红色消防栓箱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消防栓箱的玻璃防护罩应声碎裂,无数玻璃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