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镜面毫无预兆地爆开。
【哗啦——！】
刺耳的炸裂声瞬间压过了老式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霸王别姬》。无数玻璃碎片混合着呛人的木屑向内疯狂喷射，如同下了一场极其锋利的冰雹，瞬间将这狭小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城中村安全屋变成了碎片地狱。刚才萧寒煮泡面加军用罐头的香气，苏浅月煎糊鸡蛋的焦味，还有唐小柔带来的药膳那淡淡的草药味，顷刻间被粉尘与硝烟的气息覆盖。
尘埃弥漫中，五个刺眼的红点穿透进来，如同死神冰冷的视线，精准地投射在屋内。它们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人性地在萧寒、苏浅月、唐小柔几人身上快速游移，最终分别钉死在眉心、心脏、咽喉等几处最脆弱、最致命的要害。
狙击手。
而且至少五个，从不同方向，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躲避角度。反应时间，是以毫秒计算。
萧寒身体的反应几乎超越了思考。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肌肉记忆蛮横地接管了一切，手臂如同铁钳般横扫而出，精准无误地抓住搭在旁边破旧椅背上的那件崭新西装。林清雪送来的“礼物”，这女人挑剔的眼光，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居然该死的可靠。
【防弹纤维内衬】。妈的，还挺合身。
他手臂肌肉瞬间贲张虬结，手腕猛地一抖，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带着点商业精英范儿的西装，在他手中霍然展开，布料发出沉闷而坚韧的低鸣。它如同一面仓促撑起却异常坚固的小型黑色盾牌，瞬间将身后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开始发抖的唐小柔，以及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几乎同时做出规避动作的苏浅月，严严实实地笼罩进去。
噗！噗噗噗！
碎玻璃如同暴雨般狠狠砸在西装面料上，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声响，却没有一块能够穿透。唐小柔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萧寒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隔着西装都能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镜子爆裂的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片火海。
苏浅月则在被护住的瞬间，身体已经矮了下去，右手闪电般摸向腰侧——那里空空如也，她的配枪留在了警局。该死！她暗骂一声，眼神却没闲着，透过萧寒手臂与身体间的缝隙，飞快地扫视着那五个红点映出的光源方向，大脑高速运转，判断着敌人的位置和火力配置。又是这个混蛋惹来的麻烦！走到哪儿，枪战就跟到哪儿！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硝烟混合着廉价木料燃烧的刺鼻味道。
萧寒挡在最前面，感受着西装上传来的密集冲击力道，还有身后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的反应——一个惊惧得几乎停止呼吸，一个则像只蓄势待发的雌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戾气。五个狙击手，精准锁定，同步攻击……血煞门？还是军方的人终于找上门了？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老子吃泡面的时候来。
红点依旧死死地钉在西装上，随着他的微小移动而晃动，像附骨之蛆，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外面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狙击手瞄准镜后的冷酷眼神。屋内的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抓稳了。”萧寒低沉的声音响起，简洁，不带丝毫情绪，却让身后的两人同时心头一凛。下一秒，他准备强行移动。
几乎是萧寒动作的同时，苏浅月也动了。没有丝毫慌乱，仿佛这种场面只是日常训练科目。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冰冷的柯尔特蟒蛇已被紧握在手。枪口没有丝毫犹豫，条件反射般抬起，稳稳指向窗外那个唯一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老旧路灯。
【砰！】
清脆的枪声在狭小的城中村出租屋里骤然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墙皮似乎都簌簌掉下些灰尘。
子弹带着破空声，精准无误地命中脆弱的灯泡。
唯一的稳定光源应声熄灭。
房间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有窗外更远处高楼大厦透出的零星城市灯火，隔着雨幕，勉强投射进一点微弱的轮廓光，勾勒出家具和人影模糊的边缘。
那五个嚣张的红点失去了清晰的目标，在黑暗中如同没头苍蝇般无序地跳动、扫射，暴露了狙击手瞬间的茫然。
“妈的，又是这种大场面。”萧寒低声骂了一句，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兴奋。他侧耳倾听，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
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清脆又密集。来自窗外，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细微的、如同蚊群振翅的嗡鸣声，正由远及近，迅速逼近阳台。是螺旋桨高速转动的独特声音。
“无人机？”苏浅月也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动静，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不只是狙击手，还有空中支援。”
袭击者的目标明确，准备充分得不像话。这阵仗，绝对不是街头混混寻仇那么简单。冲着谁来的？他？还是屋子里的其他人？
黑暗彻底吞噬了狭小的出租屋，唯一稳定光源的熄灭，让外面狙击手的红点瞬间失去了准头，像几只受惊的虫子在墙壁和家具的轮廓上疯狂跳动，短暂地失去了威胁。
苏浅月开枪造成的耳鸣还未完全散去，浓烈的硝烟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气，以及老旧木材被刚才的震动激起的尘土味，充斥着鼻腔。她依旧保持着半蹲的警戒姿势，枪口随着那些乱舞的红点移动，耳朵却捕捉着更紧迫的威胁——窗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嗡嗡”声。不止一个，是至少三架小型无人机，螺旋桨撕裂雨幕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妈的，立体打击，看得起我。”萧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还带着点自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唐小柔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因为恐惧而用力到发白，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压抑。苏浅月则像一头绷紧了身体的猎豹，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随时准备扑杀的凌厉气息。
就在这时，萧寒准备动作的瞬间，他别在腰后的龙牙匕首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冰凉的触感透过衣物渗入皮肤，仿佛呼应着外面的杀机。黑暗中，他锐利的目光似乎捕捉到匕首边缘在捕捉到窗外远处微弱城市光线时，一闪而逝的冷冽锋芒，快得如同错觉。
这点小场面，确实不够热身。
“待着别动！”低喝一声，目标不是苏浅月，而是几乎要瘫软的唐小柔。
话音未落，萧寒动了。他脚尖在满是碎玻璃和杂物的地面上猛地一点，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完全无视了那些可能还在试图重新锁定目标的狙击红点。他选择的方向，不是相对安全的内侧，而是正对着布满裂纹的窗户。
“哗啦——！”
又一声更加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萧寒用肩膀硬生生撞碎了残存的窗户，无数玻璃碎片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向外爆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如同一只矫健的夜枭，直接穿过破碎的窗口，稳稳落在了外面那个窄小、湿滑、堆着杂物的阳台上。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密集的雨丝，狠狠抽打在他脸上，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憋闷和硝烟味。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冷冽地抬起，看向那三架已经悬停在阳台前方不远处，闪烁着红外指示灯的无人机。机翼下挂载的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麻烦，确实是接踵而至。但他萧寒，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阳台外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一架巴掌大小的小型无人机，正冒着电火花，打着旋儿，歪歪扭扭地坠落在不远处的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机身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切割穿透。
阳台湿滑冰冷，雨水混着碎玻璃碴，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萧寒蹲下身，手指拨开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片。那架坠毁的小型无人机结构精密，外壳材质是某种轻质合金，此刻却像被暴力揉捏过的废铁，断裂处闪着新鲜的金属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机身侧面，一块相对完好的区域。雨水冲刷下，一个图案顽固地显露出来。
不是喷漆，是蚀刻上去的徽记，线条流畅而复杂。一只浴火燃烧的凤凰，翎羽舒展，姿态桀骜，仿佛要从那冰冷的金属残骸中振翅飞出。图案在地面微弱积水的反光里跳动，透着一股灼热的意味。
火凤。
萧寒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徽记他认得。
南宫家。
盘踞南方，行事素来低调却手腕强硬的古老家族。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用这种直接粗暴的方式？
脑中瞬间闪过昨夜拍卖会的混乱场面。那场被他搅黄的天价交易，失控的“龙血”胶囊，还有洪门长老难看的脸色……原来那不仅仅是捅了洪门的马蜂窝。
南宫家也想要“龙血”？还是说，他们和血煞门之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动作真够快的。从昨晚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精准锁定他这个临时安全屋，还动用了狙击手和武装无人机。这份效率，这份资源调动能力，不容小觑。
他用指尖蹭了蹭那凤凰徽记，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更加清醒。血煞门，身份暴露可能引来的军方追捕，现在又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南宫家。
麻烦，确实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萧寒站起身，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滑落。他没有去看屋内的方向，但能感觉到苏浅月和唐小柔紧张的气息。
他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行吧，债多不压身。想从他萧寒手里抢东西，想取他的命，那就得看看，南宫家的爪子，够不够硬。
远处的狙击红点还在黑暗中游弋，剩下的无人机也保持着距离，显然刚才那一下让它们变得谨慎了许多。
游戏，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