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已经做好了血液喷溅在他脸上的准备,可是刀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阻碍,动弹不得,不能前进一点。
他咬牙再一次施力,刀子依旧像是被冻住了,他也被冻住,后背一阵阵寒意上涌。
不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不想捅了,他想把刀子拔出来。
手渐渐从刀柄松开,眼神上移,正对上姜墨,看不清眼神,她脸上还带着泥土,黑了一片,身后却是一片雪白,他抬头看去,天上又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雪花来。
小小雪花,一秒钟将他拉回围殴姜墨的那个晚上,在环绕四周,两排房子整整齐齐的排在两侧,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扬怕了,酒也醒了,这姜墨真是个怪物!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手脚并用向后爬,嘴里喃喃道:“为什么,我明明在做梦。”
说着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噩梦,噩梦,快醒醒啊!”
姜墨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他的手:“不好意思,你的梦醒了!”
随即抬手,手起刀落,眼看刀尖要进入高扬胸口,伴随着高扬惊呼救命声,她的手腕被一抹影子捏住:“小姜,可别做得太过了。”
姜墨见到影子,立马松手,她看着萧守信的分影,淡淡地说道:“终于舍得出来了,考验够了吗?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萧守信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当然当然,出去我就告诉你,绝对不骗你!”
高扬看着就是姜墨动作突然停滞,然后和空气开始对话,十分诡异。
“疯了,疯了。”他连忙爬起,“你tm是真的脑子有病。”
姜墨见他又有动作,一刀甩出,伤处与姜墨当初一般无二。
高扬闷哼一声,趴倒在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
他捂着大腿,喘着粗气,鲜血从掌下流出,痛感传入大脑皮层,清晰且致命,高扬越来越恐慌:“这明明是我的梦,为什么这么疼,我怎么还是醒不过来。”
姜墨皱眉看了一眼萧守信,又在高扬面前蹲下,双手靠近他的额头,高扬一直往后退,却因为腿伤躲不掉。
他挣扎的厉害,却在姜墨双手放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眼神从慌乱变得呆滞,从姜墨指尖流出金色的丝线,探入他的额头。
细线像涓涓细流,淌过着高扬的身体。
众多细流汇聚到一处,走向他身后的房子,破旧的小屋亮了起来。
姜墨松开高扬,走向小屋,全然不管高扬,放任他毫无意识的躺倒在地。
人和忆场有奇异联系,刚刚那些金色丝线是姜墨顺着本能的释放。
小屋里面呈现出金色的幻影,姜墨稳了稳呼吸,推开门,是她和高扬有交集的全部场景。
姜墨一幕一幕看过去,确保没有遗漏,退出木屋,拾起地上的刀子,大力向前掼去,刀势迅猛,冲进屋子。
萧守信:“哎,你...” 姜墨回头:“怎么了?”
她看了看姜墨,摇摇头:“没事,你接着来。”
小木屋骤然倒塌,木屑翻飞,金色的丝线尽数断裂,地上昏迷的高扬只觉得头疼欲裂,不自觉皱起眉头。
姜墨那一刀,好似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身形晃了晃,一旁的萧守信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你可小心点。”
看着她惨白的面色,萧守信忍不住嘲笑:“小姜,你可要好好修习五行诀,你对这忆场的掌握还要加深。”
姜墨却摇摇头:“明槐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涉及梦界,解决了他,就结束了,”她顿了顿:“我终究不是梦界的人。”
萧守信:“那你也要好好练,否则你还是睡不着,这样你在人界也不得安生。”
姜墨笑道:“这我当然明白。”随即又板起一张俏脸:“你刚刚怎么袖手旁观,万一...”
萧守信嘿嘿一笑,摆摆手:“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再说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墨还要再说,却大脑一白,感到忆场和自己的连接摇摇欲坠,断断续续,“走吧守信,我能感觉到,这忆场我撑不了多久了。”
高扬没有觉醒忆场,他能被拉进来,全凭姜墨一己之力。
话音刚落,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包厢,姜墨站也站不住,直想睡觉,直接爬到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萧守信看姜墨睡死,又展开自己的忆场,把高扬的原梦又在她的忆场演练了一遍,把姜墨留的痕迹全部抹掉,方才收手。
见姜墨一时半会醒不来,萧守信沉思片刻,突然在浑身上下摸索起来,“嘶,我的证书呢?”
摸了两轮,方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卡片,卡片背面纯深蓝色,下一行小字,筑梦师协会一区签发,卡片正面印着萧守信的笑脸,笑脸下面就是两行日期。
萧守信看着日期,开心地把卡片一弹:“我就记着没过期。”
萧守信双目轻闭,召出骰盅,正如姜墨的忆场是条下雪的路,而萧守信的忆场是这个骰盅的幻影。
幻影越来越大,她的忆场渐渐笼罩住整个夜店,她的忆场无论是整体细节,还是大小。都远胜姜墨。
萧守信一个踏步,凌空而起,将许可证打在骰盅正上方,砰的一声巨响,骰盅上方四散出数十条金带,钻入每一个正在夜店入睡做梦的人。
人界的普通人完全看不到这些金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若有筑梦师在此,定要惊呼,寻常筑梦师都是在梦界入梦,只因梦界依人的原梦而生,二者同根同源。
打开自己的忆场,入梦毫不费力,可是在人界,则是要用自己的忆场凭空连接,十分费力。
而萧守信竟然能凭空连接数十人的原梦,还是同时连接,意味着要同时将这些人的原梦编辑,最后留在他们大脑的,就是醒来能记住的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
萧守信在姜墨旁边盘腿而坐,分出数十道幻影顺着金带进入不同的人的原梦。
小小夜店,男男女女,各色人生,悲欢离合,全在自己的梦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考试通过,一夜暴富,尝遍美食,女友复合......
夜店中睡着的人此刻所有欲望,执念尽收萧守信的幻影眼底。
萧守信神色冷淡,对每个人一视同仁。
有人和许久不见的挚友互诉衷肠,她在一旁默不作声,越说越舍不得,抓着人不放,他执念渐深,魇怪在他皮下若隐若现。
萧守信见他执念不深,却十分驳杂,便将梦境扭转,那人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又开始释放自己的执念。
萧守信依旧守在一旁,瞅准时机,转换梦境。
有人对着一盘子菜不停地吃,一桌接一桌,越来越多,除了美食,竟在没有别的渴求,萧守信无奈,编织出各种意外,将她的进食打断,扼制她进食。
有人在梦中拼了命的学习,为了证明自己,在班上大显风光,萧守信便将他学习的场景扭转,将人放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场景,以求生欲代替虚荣。
有人对一个人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在梦中将那人千刀万剐,已经幻化出了魇,萧守信只能拿出自己的梦器,与魇怪厮杀起来,她必须在梦中解决掉魇怪。
.........
萧守信内心毫无一丝波澜地完成着她的工作,人类的贪欲是最大的魇,满足了一个渴望,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
筑梦师的工作,就是编辑人们的原梦,尽量防止执念和欲望将魇喂出。
萧守信忙活一夜,每一根金带连接的人,她对每个人原梦做出的修改,连着她许可证上的身份证明,全部一同自动记录在一区的策卷上。
冬日的阳光洒在马路上,温暖却不煞人。
姜墨趴在沙发上,一觉安睡到天明。醒来只见萧守信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零嘴发呆。
萧守信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见姜墨挣扎着起身,她连忙过去把人拉起来,“快走吧,一会儿他醒了,可不好收场。”
姜墨步履蹒跚,被萧守信牵着走出夜店,两人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姜墨不解:“咱们在这干嘛?”
萧守信看她一眼:“查验查验你的成果。”
两人等了一会儿,高扬从里面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萧守信把姜墨肩膀一碰:“去。”
姜墨没有动作。
“你知道你的删改是什么效果?”萧守信没好气地说:“那你还不上去看看。”
姜墨缓缓起身,自然地走向高扬,两人擦肩而过。
高扬眼睛扫过姜墨没有丝毫反应,又走出两步,他突然扶住额头,掏出电话,破口大骂:“你这什么破酒,喝的我头疼。下次别进了。”
姜墨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看着。
高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和夜店其他做梦的人一样,遗忘了所有。
两人见事情终于结束,姜墨松了一口气,萧守信也跟她告别:“我要回梦界了,最近不做生意了,就不来人界了。”
姜墨看着她:“可能我也不会去梦界了。”
她内心对人界还是眷恋的。
萧守信一笑:“小姜,能留在人界,算你幸运,但是你还要好好修炼你的忆场。”
姜墨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不用担心我。”
萧守信向前一步,拥住了姜墨,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