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吗?”羽朗看着波峰变化,“这里就好像被大山隔开的世外桃源一般,只是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
林式昭沉下心用心剑观察四周,这才发现以进入的那道漆黑密林边际线为界,以内空间所蕴含的灵气中都莫名夹杂着些许黑色微粒组成的奇异能量。
它们隐藏极深,与空间中各异的能量混杂,若非心剑足以入微,或许也难以发现,他细细打量,这些黑色微粒能轻而易举地穿过较为浅薄的灵气保护,悄无声息地浸入体内,虽然一时半会看不出对身体的影响,但直觉告诉他这些家伙带来的肯定不是些正向的好处。
他将这一发现告知众人,再将护体剑罡层层加固,直到看着游离微粒无法渗透才松了口气。
顾梦妍道:“这片营寨应该是被阵法隔开的,这并不少见,蓝星上各大宗门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使用这类阵法的习惯,可往阵法之中加废料却是闻所未闻。”
清芸提问道:“就像学校那样子的?”
顾梦妍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笨,你进出校门的次数都快比我多了,还看不出华清本身就是隔绝于蓝星的类似空神境的小世界,虽然校园内同样存在诸多阵法,可跟这里的完全不是一个作用。”
清芸吐吐舌头:“我哪知道那么多,倒是吃喝玩乐,哼哼,样样精通。”
“你也知道!”
“话说这城里是不是有些太热闹了。”赵睦奇怪道,“感觉上次身处闹市也没现在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越是靠近营寨,来自远方的人声便越是喧闹,清脆与沉重的鼓点咚咚地响起,听不懂的语言被相同的高亢的声音高呼。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能走的好像也就这一条小径。”林式昭应道。
穿过两侧布满荆棘的小径,在黑暗中稍一摸索便走进了营寨,入眼仍旧是一座座精致的木质阁楼与点亮的明灯,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原先拥挤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抬眼便能看见当初媚婆居住的宫殿。
唔!!
忽然从远方传来一声整齐的呐喊,紧接着是跪地俯首轻击地面的拍打,沉闷的脚步由远及近,伴着如野兽饥不择食的咀嚼声,明明尚不知发生在何方,这声音却如雷声响亮。
林式昭与赵睦对视一眼,齐声道:“在集市那边!”
他们快步向前,沿着笔直而空旷的大道弯来绕去,很快便在巷道看见个五首投地的男人,他身穿着黑褐色的粗糙衬衫,毫不相搭的宽大裤子勉强遮住他细弱的腰身与下肢,向前长延的手臂颜色紫的发黑,几道深嵌皮肉的疤痕如蜈蚣般扭曲可怖。
男人将脸压得很低,好像和地面相贴,他同样注意到了来者,将身子微微蜷起,僵硬着身子向墙缝里挪,好像要把自己埋进阴影。
“别管他,应该就在前面。”寒零露没看一眼,越过停下脚步的两人走出小道,她向左侧观望,眼前一幕却让她当即在原地怔住。
只见眼前广场平坦开阔,一览无余,无数人五首投地,虔诚而又卑微地跪拜在地,他们衣着不一,华贵富丽者有,衣衫褴褛者亦有,他们不分贵贱地手挨着手,肩碰着肩,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好似从灵魂身份地位完全平等了一般。
可坐在人们正中,接受数万人虔诚跪拜的对象却是个三四人高,面目狰狞,饥不择食,皮肤白皙得与一众人格格不入的怪胎。
他外突的畸形肚腩上堆叠着一层层褶皱的松弛皮肤,粗硕的双臂毫无形象地伸进身旁似碗状的巨大容器中,急躁地在碗壁刮弄,随即带着满掌的红白交织的不明物而出,他将整个手掌都放入嘴中吸吮,发出声声咀嚼的恶心声音。
“还记得去黑渊路上我提到过的上人吗?”寒零露有些厌恶,“那个就是,我本来还奇异这般如牲畜般被饲养起来的怪物是起什么作用的,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将其供为了神明。”
清芸只看了一眼便感觉闭上了眼,她面色发白道:“该死该死,我就不该用异能的,现在眼睛都感觉被玷污了,它手里抓着吃的,好像是人肉,还是组织器官一类的东西!血管脉络,纤维气孔,全都一清二楚!”
顾梦妍有些担忧地安慰了一下,便听寂静中诞生出悠扬而舒缓的歌声,那声音宛若歌谣绵长细腻,不经意间便能令人沉醉其间,歌声宛若抚慰,哪怕听不懂语言,同样能感受到其间的温柔与害怕触怒的小心翼翼。
“看那。”林式昭一指另一端走来的女子,笃定道:“是她。”
女子身披黑灰两色的素色长裙,赤裸的白皙脚掌轻掂着走进人群,她低垂的鬓发斜插根攒簇珠花的碧玉簪子,面戴一白红线条交织,两侧金焰渐开的黑底面具,凹凸线条的身材窈窕,面具未掩的眼波妩媚。
她旋转着上前,裙摆飞扬,象牙般白腻的双腿在衣裙下若隐若现,迷人的舞姿配着朦胧的歌声,宛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上人同样被她所吸引,他鼻尖耸动,扭头向来人方向看去,忽然间,他松垮的皮肤微微颤抖,丑恶的脸迅速扭曲,他一时间坐立不安,连进食的手都静止不动。
女子舞姿轻灵,身轻如燕,步步生莲般的舞蹈如鹊鸟夜惊般极具张力,她好似诚惶诚恐,几番向上人靠近,却又慌张地远离,若即若离,这场景像极了古时皇帝酒宴的舞女,只是此时的“皇帝”却对着“舞女”害怕至极。
没人注意到这荒唐可笑的一幕,除去林式昭一行站立未跪的人,女子妩媚眼波扫过突兀几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分明带着几分笑意与示好。
她轻轻扭身,掷出别在腰间的香囊,伴着扑鼻的馨香与莫名的大风,香囊在半空如蝴蝶轻舞,它穿过人群,旋绕梁头,兜兜转转好一阵才落到人群中偏向后方的一人跟前。
那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落到伸长双手中间的香囊,他双手捧着香囊毕恭毕敬,却也只敢就这样抱着。
歌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女子俯身轻轻拍了拍手,随即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香风在众人身前散去,如尾音般不见踪影。
啪啪!
那捧住香囊的男人站起了身,有些疲惫衰弱的面孔上涌现出些许难掩的欣喜,他衣着虽并不华丽,但至少得体贴身,三两个补丁打在衣角并不显眼。
男人皮肤深紫,三两道苍白的裂痕从下颚往上划,可与当初那些即将化作煞鬼的人不同,他保持着理性同时体内异质的含量也并不超标。
他拘谨地穿过人群,此时所有五首投地的人虽然仍旧跪坐着,但也相继挺起了胸抬起了头,他们面色崇敬,眼中充斥着嫉妒,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
男人走到上人身前,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低下头,颤颤巍巍地将双手平摊并拢伸出,忍受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道:“请神赐我以新生的权利。”
上人脸色麻木,他没再发出那野兽般的声音,默默伸出了一根手指高悬在男人摊开的双掌上方,只见他的手臂开始颤抖,白皙的臂膀上缓缓出现了一层薄膜,无声无息的,指尖冒出一滴金黄的液体。
那金黄液体越聚越大,如倒悬在玻璃上的水珠摇摇坠坠,随后在男人期盼却并不敢向上看的眼神中,温润甚至有些炽热的液体滑入掌心。
他激动地慢慢放下双臂,虔诚地将双掌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甜美但带着腥味的液体顺着舌头向下滑,穿过喉咙,还来不及品味便入了肚。
在众目睽睽下,男人脸侧灰白的裂痕慢慢愈合,连深紫的皮肤都变淡了几分。
没有人说话,在这寂静沉默声中上人站起了身,他宽厚高大的身躯一步步顺着身后的街道向前,在一个个黑衣人的引导下不知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