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误以为表小姐是觉着他在表功,心下急了,忙是摇手,将功劳归到二少爷头上。
也确是有赵白玉一半的功劳。人手分三拨,一拨四个时辰,人休工不休,一样的人手,硬是比七八十人齐做工还强些。
千衣蝶道:“分排得再好,也要有人管得好才行,共患难、同富贵,这是林伯你应得的。此事就这么定了,林伯,从明天开始,棋戏一天只做十五套。三天后视情况再减。”
林伯听得一惊,看向赵白玉,心想表小姐这是犯傻时节到了?
赵白玉将在街角那边看见仿货的事给林伯扼要说了。
不听还好,一听,林伯立时一肚子疑问:
既是出现仿货了,那不是更该多造些货出来打压么?
怎的还要倒减了?
这不是凭白将生意让给仿造者么?
……
既然林伯不明白,千衣蝶便是耐心分解其中关节。
先前看到的仿货很是粗糙,对赵家生意不具威胁,但这就意味着精致仿货到了随时会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卖价必然只会比赵家低,到时赵家不降价就卖不出去,降了价,又会让前面花大价钱买的人觉着上当受骗,对赵家名声及往后生意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是以面对仿货存着心的压价竞争,赵家百木聚绝不能跟着斗,只能以原价去硬挺,这以高价硬挺的,库存自就是越少越好。
最好是没有库存,接几套货单就做几套。反正已经赚足了的。
林伯恍然明白,恨声道:“那些没良心的小人,二少爷,老汉明白了,等会就去退人手。”
“这倒不急,傻妹妹新想了样东西,简单实用,若是能成,正需要人手赶制。不过没什么赚头就是。”赵白玉将苍蝇拍的图纸放到桌上。
林伯边看边问,及至问完,笑哈哈打包票,就是不信这满是洞的玩意能打着苍蝇。
千衣蝶惊喜娇呼:“林伯,真的行?”
林伯胸有成竹,细说起来。
按千衣蝶的说法,这柄要刚柔兼备、弯而不折;前面拍子要轻薄兼备韧硬,打到地上不会开裂。是以没法整做,要是整做,这木料便是合得了拍子、顾不得柄,合得柄了又顾不得拍子,所以分开做便好。这柄料现成到不用买,粗些的柳条与竹枝就行;拍子料麻烦些,还是要硬木,这样削薄刨平后才经得起拍打,开了洞后也不会断裂。
在林伯想来,其实都是弄个铁拍子更便利些,厚刀薄剑都能做得,这个小事一桩。
千衣蝶道:“我也是想,可用铁料的话,锻打耗时不说,这本钱也会大大增加,都是木器能成之后再说不迟。对了,林伯,这上下两截能行么,你怎么绑?难看可不行。”
林伯笑道:“表小姐,这农具都是铁头嵌木柄,哪需要绑。此类法子在咱木匠行那是入门手艺。老汉这就去做准备,东西都是现成的,柳条河边多的是,让更生折几根就行,将急就急,晚前就能给表小姐弄出三两个来。就是粗糙难看些。明个换竹枝,必是好得多。”
赵白玉道:“不妨事,有就行。”又道:“林伯,不必气,有些事自古以来就那样,你要是气病了他们只会笑,咱们要让他们气,让他们哭才是正理。实在要是气,你就这么想,他仿我,我造的床凳又是仿谁的来着?他会不会生气啊?”
千衣蝶接道:“林伯,他们要仿随他们,咱们不气,咱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哭。咱家的棋戏远没有正经棋道上的智算无尽,也就不会万古流长,等到玩的人新鲜劲一过就会觉着腻,现在就让他们多仿些多得意些,咱们过几天就出新的大趣木器,让他们的仿货一件也卖不出去。”
林伯本是真憋着心气,听得这么一说,心下松快起来,行礼后退屋关门,自去忙活。
千衣蝶拉着赵白玉说起悄悄话来。
挨到傍晚,吴天岭自外面回来,将货卖银钱交到账房收存,听得赵白玉回来,快步到了后屋相见。
这些天来,他一直依着赵白玉的安排忙活小商客的事,办事的同时还要瞒着鄙弃商事的秀才老爹,着实累得不轻,但终于将事情办妥了,银货两讫,又帮着小商客们雇到车船才回来,为百木聚赚到钱的同时也赢得大好声誉。
赵白玉自不会亏待兄弟,拉着人去了福蕴楼,一席美酒佳肴作为犒劳。期间千衣蝶偷空为酒楼掌柜展现了灭蝇神器,虽是远不及后世塑料制品的灵便,打时也需要注意角度配合,可那十打七中的灵效已然令观者惊艳。
及至听闻一件神器的价格绝不会超过七文钱,且会更为精致,酒楼掌柜心下极是欢喜,立马就打发一个伙计前去百木聚寻林伯,预订一打。千衣蝶更是开心,虽说这粗糙拍子击打时震得手有些疼,可比想象的要好用得多。
三人离开酒楼时,老胡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今天耍得有些晚了,傻妹妹,下回还是带个人出来。花正花强,都行。”赵白玉因着生意缘故没法伴送,心下颇有些担忧。
千衣蝶笑道:“才不要小子跟着呢,我带精灵小丫头。回去吧,府城大道不是乡野,哪会是山匪恶盗。”看向天岭小子,道:“你老爹知道你打着以文会友的名义偷偷做买卖不?”
吴天岭苦着脸道:“小姐姐你就吓我吧,这要让老爹知道了……咦,赵哥,你看对面。”指向对面酒馆二楼临街窗子。
赵白玉顺指过去,立时见到一个熟悉身影被一群歪瓜咧枣围着劝酒,不禁皱眉。那人竟是蹲大狱的史大虎。
吴天岭恨声道:“那歪怪货倒是有手段,勾结教匪这等罪名也能囫囵个出来。赵哥,不能让小姐姐独回了,铺子我替你看着。”
千衣蝶道:“不必,那该是去晦酒,越是歪怪货越讲究这个,不喝到深夜不会散,到时我早到家了。白玉,史大虎心黑狠恶不假,却不是蠢货,不敢也不会和赵家明着对干,必会暗中恶心人,小心铺子,炎夏正热,一把火,神不知鬼不觉,事后即便有所发现也难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