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太祖感慨思怀之余想起老僧在世时常说一世心愿便是重修山门,就下旨重修了净空寺,又传令天下,寻来三僧尚在人世的五个僧徒,命他们住持净空寺,并将寺庙所在改名为护皇岭。三僧亦追封为护国真智慈仁大德禅师,庙后的泉潭也由此改称三佛潭。在府城与宝和县交界的地方,离这远着呢。
“那咱们还要翻几个山头?”千衣蝶傻眼了。
赵白玉指向宝和县方向,细说路道。
下了望佛岭是土龙岗,过了土龙岗是梅花道,那里全是各色梅树,冬春才热闹。离了梅花道有两个选择,一是下山走水道绕到净空寺正西山脚,顺山道至山门;二是继续翻山,梅花道之后是小风岭、大风岭、江风岭、柴夫窝、藏剑岗、罗汉洞、飞云矶,过了飞云矶再翻两个山头就到护皇岭了。
千衣蝶打个哈哈,拉着赵白玉转身就走。
非是上山,是下山。那么远,走到脚上磨出水泡也是到不了。
花蕊抱着桃子跟上,脆生生地道:“表少爷,那怎么走才近呢?”
赵白玉笑道:“翻山走近不了,也没必要翻山,从天华坐马车顺大道经由府城去宝和县快得很,且不必入县,护皇岭在城东,有一条太祖时修下的宽整石道直到寺门前。”
千衣蝶道:“好富有的庙,亏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此语并非胡说,这古朝,宽整石道就相当于后世的高速公路,还是要在山间修造,根本不是所谓富户就修得起的。
赵白玉道:“太祖亲命重修的庙,当然富嘛。哥哥小时整天疯野,这附近的地理与传说自是烂熟。既然傻妹妹是想去寺庙游水玩,咱们没必要远去净空寺,附近就有好去处。”
“真的?有寺庙清静?”千衣蝶可不想这边下水,那边就有人说世风日下。
赵白玉道:“清静到只有鬼。宝塔河上流头有条青河汇入,顺着青河走上几里就有一座七层石塔,名为佛佑。二十多年前修的,林伯曾和你说过,大吴南边曾有过一场大疫,所过之处百里人烟稀,过后东宁府各县乡绅便一同出钱,请匠人盖了塔,又请净空寺高僧在塔内遍刻经文,一是镇压疫鬼,二是超渡亡魂。因着是镇鬼塔,平常就是没人去。”
千衣蝶道:“青河不是也连着下马河么?到下河镇了?”
赵白玉道:“差不多,再往前走走就是下河镇。怎么样,去不去?”
千衣蝶道:“怎么不去,别说没到府城,就是到了也比翻十几个山头轻松些。公君,当前开道。”
“得令。”赵白玉就势拉起傻妹妹玉手,向前走去。
走着聊着,千衣蝶心上忽地由太祖一词想起前生曾有过的明朝太祖来,便向赵白玉问起本朝太祖是当过和尚,还是没当过。
赵白玉诧异傻妹妹为何要问此等会犯忌讳的事,好在山道无有游人,就给傻妹妹说起古事来。
大吴太祖在三僧救护期间为掩人耳目剃过头、念过经,算是当过和尚,入教倒是实打实真有,元末三大教,红巾、弥勒、明尊,这三教算是一根上生出的三朵花。
然而大吴太祖入教只是情势所逼,壮大后便与三教决裂。此事虽有过河拆桥之嫌,可三教徒众实在是良莠不齐,且互相争斗、互相掣肘,每每令抗元大计毁于一旦,为天下大计,大吴太祖只得先行征剿,其后才能一举攻克元都,鼎定天下。
下到山脚,望着游人渐有,赵白玉暂停太祖故事,移到偏道缓行。
千衣蝶历史课成绩一般,可对此类事在电视剧里看得实在太多了,压低声道:“决裂一事实不稀奇,换了三教教首,一旦有机会,杀得只会更狠。这天下本就只能一人来坐。”
赵白玉低语:“傻妹妹说话就是合我脾胃。红巾与明尊早就消亡,唯弥勒一直存在,并在武帝爷那时分化为弥勒与白莲两枝,两教皆称自家为正统,内斗不休。这两家即是现今的教匪。这些事可不好与旁人说,也不能说。”
千衣蝶点点头,心中暗思皇帝祖宗是半个和尚,这大吴朝果然就是前生世界的大明朝,人事上虽有所异同,历史大方向半点没变。
有关皇帝的话题很是危险,赵白玉为免傻妹妹他日祸从口出便另开话题,好比飞泉山中到底有没有野狼。古时生态环境好,老虎都是特有一种华南虎,这狼肯定是不会少的,千衣蝶来了兴趣,想着野狼会不会是那种在动物园看到过的大灰狼。
古时建筑因技艺限制及工具落后的缘故都不是很高,而塔是少有的例外。来到青河地界后,行人远远就能看到高出树顶一截的塔尖。
想着能在洁净清凉的河里游水,又有疯少爷可以防范登徒子,千衣蝶心情越发激动,至于疯少爷会不会监守自盗偷看两眼,压根就没空去想。快走快行,千衣蝶火热心情渐行冷却,及至来到塔前,撇嘴叉腰,大有拿桃丢砸可耻胡扯少爷的架势。
赵白玉也是纳闷了,今个远不到打扫的时候,就算是,也只会是三五老头子,这许多人哪里来的?
忽有一壮实汉子行来,道了声借过,推开堵路赵白玉,带着妻儿向塔门走去。那妇人左手中拿着符纸,右手拎着瓶酒与供祭福物。
赵白玉微微一愣后转头打量,果是发现附近人不管老小,都有带着符纸。千衣蝶心下好奇,想问又怕附近人中有天华县人,便上前拉拉赵白玉,美目含威,以示给疯少爷一个解释不是胡扯的机会。
赵白玉微微一笑,却是没问,带着千衣蝶与花蕊走进塔中,转转看看,不一会就将事情听了大概。出得塔来,赵白玉眉头皱起,思索中忽地发现一位坐在地上休息的老伯有些面善,心下一喜,走到近前,行揖作礼。
老伯恰也觉着眼前后生面目有些熟,细想之后恍然是那天的赵家小哥,忙起身还礼。
赵白玉做话道:“老人家一向可好?前次小生表妹给老人家添了麻烦,致令亡者受扰,深感不安。老伯缘何来此祭拜?小生对此塔来历颇有所知,就算有所祭拜也不在盛夏之时,好生令人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