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混混恍然附和,前遮后拥,伴着史大虎风一般离店。
明摆着史大虎是寻由耍赖,可他没有开打闹事就已是难能可贵了,掌柜的哪里敢拦,自叹倒霉。
终于不用被人请了,店里的客人皆是松了口气。
不一会,赵白玉从酒馆后门转了进来,道:“掌柜的,人呢?史大郎不请客了?”
掌柜的苦着脸摇摇头。
赵白玉笑道:“他不请我请。我那傻妹妹心窍混沌,纯真处如孩童,今个扫了大家的酒兴,我这做哥哥的心有不安,酒账都记我头上。掌柜的,一坛桂花酿,冷四碟热八盘,午前送到百木聚。捡拿手的做。到时一起算,银子半分不少你的。”
掌柜的转苦为喜,连声应是。
众酒客同是举杯致谢,无不赞叹赵家二少爷知礼豪爽、重情有义,史家那坨屎给他提鞋都不配。
赵白玉又自后门离去,三转两绕,来到一小摊前坐下。千衣蝶正吃着臭豆腐,见人来,嘴中一阵呜呜咕咕。
赵白玉捏着鼻子道:“咽下去再说,瞧你馋的,这东西就这么好吃?嘿,这味,别对着哥哥呵气,小心我塞你一嘴银票。”
“也就一般,可有六七百年没吃了,很是有些想念。说到口味,后世调料种类多,稳胜一筹;说到品质,今生的豆腐半点假也没有,干净爽口。”千衣蝶挥手又要了一盘。
“赵哥,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天岭很是纳闷。
“你小姐姐和人不一样,别人是先前世后今生,她是先后世后今生,倒着活的。笨的,她傻你也跟着傻?她说你就听呗。”赵白玉对此种傻话是听惯不怪。
吴天岭恍然,敢情小姐姐到了犯傻时候了。
吃了一会,千衣蝶终于吃腻味了,离摊而去,边走边逛,半个时辰后来到百木聚休息。吴天岭自去铺面帮手,学着生意打理。经过仓房,赵白玉叫过林家老二林月生,吩咐有人送酒菜来便接着。林月生应下,转身派了一个小子随花蕊去收拾屋子,摆桌放椅。
回到屋中,千衣蝶自倒了一杯茶,喝了口后道:“公君,为什么非要绕回去多花银子?”
“傻妹妹,先前的事,咱们只能算是勉强过关,人言上,可是可非,所以就要补救,吃人嘴短,史大虎又是遭人恨的,那些街坊酒足肉饱说起来时,疯少爷傻姑娘就会是智勇双全,威风光亮。再者,比起血亏的斗财,几十两银子就能狠狠恶心史大虎一回,何乐而不为?”
千衣蝶赞道:“都是你想的周全。不过这法子也就只有你这种不将银子当银子的败家少爷才会想到就做,眼都不眨一下,换了我爹,哈。”
“这话说的,哥哥也是爱银子的,只不过目下手头宽裕,百十两还真是不放在心上,换了两千两,包准与姑父一般小气。”
“信你才怪。金子上看出什么?”
赵白玉面现古怪,轻语:“不是沈家,不是马家,不是方家,是毛家。稀罕,怎么会是毛家?这家一向低调和气且多行善举,除去田庄、古玩铺与布缎庄,就没别的产业。”
千衣蝶道:“这么肯定?”
赵白玉道:“史大虎犯了个大蠢,城中金银铺就那么几家,单说熔金铸银,碎银熔成大小锭都不是天天有,何况散金铸整,还是一整箱,前几天马家金铺有一个大主顾,恰好是二两一个的金元宝。约是六百两。同行如冤家,这消息绝不会错。而且各家铸金多少都有一些独特之处,马家便是元宝两端微有高低,要细看方明。”
“是铸金模子有问题么?”
“这傻话可是让哥哥无言以对,算是吧。傻妹妹,你说,会不会是毛家贪图重利,就花大价钱从史大虎那买便宜货远卖?”
“也可能是你多想了,就不能是另几家往年从马家金铺铸出的元宝?就不能是马家偷偷为自己铸的元宝?”
“也是。目下史大虎背后不是一般大户已可以肯定,其余的还是要多探探,空想无益。现下都是想想新木器更好些。傻妹妹,有何妙想?”
千衣蝶正有所思,拉着赵白玉写写画画。既有简单的,也有复杂的,其中大半,千衣蝶在前生世界要么不常玩,要么不爱玩,便就只是了解规则的程度,难免有所疏漏,好在不影响游戏乐趣,况且古人没玩过正统的,想比较都没得地方比较。
过得一会,林月生回报酒菜来了。又过一会,吴天岭自铺前报知罗捕头来了。今个罗捕头只当半天差。
赵白玉停下写画,叫来花蕊陪伴千衣蝶后自去陪罗捕头饮酒。
罗捕头为人爽落讲义气,可衙门中人的诸多恶习也是一个不少,混杂一处便是善善恶恶。善善者,恶人有钱无理不理会;恶恶者,善人有理无钱不理会;恶转善处是只要善人给了钱就尽心办事,办好为止。
吃喝间,罗捕头将受赵白玉所托打听的消息一一说出。
千衣蝶先前给蒙着了,史大虎背后的人正是马家,绕着弯的托人,先送钱给尤师爷,再打点府衙上下,内外通同一气,旦凡有小户小家状告史大虎一律压下,只瞒着方府尊一人。
罗捕头先前不明白事情缘由,只以为是有人暗找史大虎办歪怪事,为防万一便提前打点,不想得罪同僚便收了银子,及至将事情打听清楚后就决定改收赵老弟的银子。
午后,衙门那来了一个衙差,说是府尊那有急事找班头。罗捕头不敢怠慢,整整衣冠后与赵老弟道别,快步离去。
赵白玉回转屋里,不待千衣蝶问,先说了罗捕头处的消息,后说了他在此事上思算。
此事若是闹将起来,少不得要和史家打一场官司,以赵家的财势与史家打官司可谓必胜,但真要那般做恰是正中马家的算计,其中关节在于东宁府现任方府尊,其人虽非爱财如命,可也是多多益善,旦遇富户打官司就是大薅羊毛。
为此,赵家不打官司,史大虎得意,赵家损财;打了官司,方府尊得意,赵家损财。无论赵家打不打官司,隐在暗处的马家都无损失,都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