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先一步到的作坊,老胡与林伯得到消息后就一直等着,见二少爷与表小姐带人回了院子方放下心来。老胡看了看小何身上伤,吩咐林更生拿来跌打酒,三两下就推揉得小何鬼叫。林伯接手后推得更重。
千衣蝶岂会不知俩老人家是故意让不安分少年尝些苦头,会心一笑,只做不知。
过得一会,老胡与林伯终于结束第一轮活血散淤。小何痛过之后只觉身上热辣辣的极是舒泰,忙向胡爷爷、林爷爷道谢。
千衣蝶道:“光用嘴谢没诚意,老胡在这呆了好些天了,该回家了,路上说的照顾病人的活就是你的了。就是先前田前与人闲聊的那个。”
小何忙给恩姐拍胸脯,保证不会有差错。
赵白玉思及梁九德身世,补道:“老酒一个人漂泊惯了,在庄子里你就帮着做事,他离庄散心,让你跟着你就跟着,不让,你就在作坊里帮忙。”
小何应下,发誓不会偷跑了。
何小子有义气重承诺,赵白玉信他,着林更生与花蕊带上小何去作坊转转,顺道寻个屋子安顿,再派个人去城里将吴天岭找来。
林更生应下了,带着花蕊、小何离去。林伯关上门,自与少爷小姐说正事。半个时辰后,吴天岭来到作坊,入屋与赵哥千姐商量了会后便离庄回城,准备寻人一起去周遭入城路口看看转转。林伯与老胡各有事要做,事说完了就先后离屋忙活。
千衣蝶嫌屋里闷便拽着赵白玉去庄内寻荫凉有风地,好消热气。
又过一会,梁九德回到庄上,满脸笑色。赵白玉与千衣蝶正在庄中大榆树下讨论新木器,见人回来,招手示意。梁九德行了过去,盯着画纸看了看,只觉没一个是见过的,却又觉着有些熟悉。
千衣蝶道:“老酒,这么高兴,是有亲人消息了?”
梁九德道:“哪里会有,那些客商刚刚得了千家九小姐的面子可以多得些利,又念在与我算是半个同乡,便是答应回程时捎上我,省了车船的花费。丫头,你这画得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弯得和月牙一样,还有弦,别是弓吧?这可不好,大吴律法严着呢,乡民造几张劣弓打猎没什么,私藏三张一石以上的硬弓就可定斩罪了。”
大吴于弓弩管禁极严这事,千衣蝶当然知道,哪里还会画弓,是件小东西,名为牙弓,也就是后世的带柄牙线,专门用于剔牙清牙的。为着是倒f模样,看起来就和弓差不多。她会画这东西,自是要给百木聚添些新东西卖,却非新造,是改良——古朝在剔牙上早有牙签与牙线。但皆有不足之处。
牙签使用方便,但对牙颇有损伤。牙线是一截单线,对牙损伤极小,可用起来颇不顺手。
而千衣蝶画出的牙弓兼有签、线之长,而无其短,用脏之后直接连柄扔掉也不会心疼。为着是连柄带线,这价钱就要比牙签贵上不少,乡民们不会花这个钱,可大户人家是不兴桌上剔牙的,这东西就会是个称心如意的雅致品。
听完傻小姐的牙弓构造与用法,梁九德细细一想,眼前一亮,赞道:“是这个理,手拿柄一压一挑就成,东西虽小,才智极大的。丫头,这可是难得的独门生意,与一个老没根的说不好吧?”
“我是傻子嘛,挑人说事这么复杂的事,我哪里懂。”千衣蝶指着带钩衣架、拉杆箱、大木夹、人字梯、拆组柜、滑轮柜等就说开了,极为开心能多与一个人炫耀后世玩意,半点担心也没有。
如此底气,也是她明白老酒不懂木匠事,对生意没威胁,就算记下了一时半会也绝找不到彼此信任的合适东家。
画上东西都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可也都是千百年民间生活智慧汇聚而成的产物,是对原有事物的创新与改良,制作简便却能极大提高生活质量。以大吴现有的制木与冶铁工艺皆是不难办到,就是要等到有一个人于偶然间想到这些才会问世,原本至少还要五六十年,可千衣蝶倒着活,便是大大提前了。
梁九德听一个便赞一个,听完道:“都是于天下百姓大有好处的,难为你们两个能想出来,尤其是二少爷,别人都是削尖脑袋去科举当官儿,绝不会将才智与精神移在这些事上。”
赵白玉笑道:“我又不想盘剥百姓,当什么官啊,至多考个举人,一般人欺负不了就顶天了。”
梁九德道:“二少爷是个实在君子。嗯,我怎么觉着有些东西是铁的或是纸的更好?”
赵白玉道:“好眼力。不过傻妹妹自有道理,一是眼下无论铁料与纸料都是大大贵于木料,都是先用木料来得好些;二是别的料虽胜过木料可行不通,好比四色花牌,纸料实是最好的,可前提是要薄而硬直,韧而不断,弯而能回,遇水不湿。四者缺一不可。现下的纸就没一个行的。老酒,你见过贡纸的,觉着行不行?”
合适的贡纸还是有的,可它的价格绝非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由是梁九德摇了摇头。
千衣蝶道:“有句老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些事一定要等到某种利器出现才会变得更好,在这之前都只能是美好空想。凑合着先用木料。”
另有一小小心思她没说,那就是现在就用别的料做了,那还有百木聚什么事啊,不是百木聚赚的银子,赵家疯少爷与千家傻姑娘就分不到半点,当然是先要赚足了再说其它。
梁九德想了想,心有所思,欲说还休。
赵白玉见状便道:“老酒,有心思就说。你见过极多御用之物,或许会是好建议。”
“二少爷客气了。说来可笑,明明什么都不懂,可还是让九少姐给勾起了好奇,就想知道换了是她,这世间的器会先利哪一样。”
是个好问题,赵白玉的好奇也给勾起来了,望向傻妹妹。
的确是个好问题,千衣蝶用心思索了会,有了答案,大笔一挥,在纸上画下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梁九德道:“量尺?”
赵白玉体悟更深些,道:“是说度量衡?”
都是疯少爷眼界更高,千衣蝶赞许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