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衣蝶如何聪慧,也想不到那私盐贩子是因着推了老酒下船才会被官府穷追,终在济南府那边的水道栽了跟头,只做天下无巧不成书,只做上天疼爱傻姑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笑盈盈,拉着赵白玉去看田地。
九月初七,人多力量大,忙活数日后,东宁府善缘大会已是颇具模样,有模样也就可以了,要想精细,半年都不够,眼下可没那个时间。算算该有的差不多备办齐了,千衣蝶正式举行善缘大会。为能增强号召力,也是要更进一步安定流民内心,方府尊于百忙之中抽身前来,亲为抚慰。千衣蝶与赵白玉往来安排,赵老爷带着一众大户们入座上等观赛席。特等席是给府中大小官员备留的。
为着热闹罕有,除去流民,因府尊严令无法北上的探亲人、旅人、客商人等,及府城百姓也来了不少,人流滚滚,还真有些大庙会的模样。会场中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罗捕头心下不稳,带着衙差们往来巡视,维持秩序。
善缘大会的第一条规法便是重在参与、人人有乐,只要你来,就有粥喝,一天三顿。吃不饱你,可也不用饿肚皮。
有粥吃,老弱流民的心顿时便安定了。老弱安定,年轻力壮的也就不用在一口吃的上愁神了,三五结伴,聚在一起看热闹。
千家老仆老胡是千衣蝶安排的大会司仪之一,来到吃瓜大赛台前,吩咐人将搜罗来的西瓜切开摆放。
西瓜此时已然过季,寻到这些晚熟的异类还真是不容易,也都是各县大户为讨方府尊欢心捐来表功的。
老胡提气叫道:“诸位老少,赵、马两家应府尊之命举办这场大会,要的就是咱们一起热闹。在正经比赛开始之前,本次大会特别为老少爷们办了一个吃瓜大赛,所有人都可参加,当是助兴。分吃得快与吃得多两大赛,各比十场,分文不取,吃了白吃,头三名还有大会彩头可拿。”
口口相传,群聚流民疑多信少。
千衣蝶安排的托适时粉墨登场了。
衙差小树根跳上台来,满面黑灰,以南边口音大叫:“这一路上咱们什么没吃过,还怕吃瓜?说到这吃瓜,北边有咱们南边种得多?有咱们南边人爱吃瓜?吃多吃少,还要看咱们南边地界的人,老少爷们,是不是?”
台下立时一片附和声。
贾老爹上得台来,一身破烂,北腔叫道:“小伙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到吃瓜,不是老汉夸海口,北边汉子一个抵你三个。咱燕赵之地多得就是英雄好汉,吃一分便有十分力气,只要你管够,连山也能给你拔起来。”
台下又是一片轰叫附和声。
南北斗气争胜,千衣蝶想要的气氛来了。
不多时,选手聚齐,尽皆是赵家、马家与衙门精心安排的托。随着一声锣响,两边人马拼命吃起来。小树根将脸伏在瓜片上,左右来回荡了几荡,那瓜就只剩皮了。台下流民哄堂大笑,心神渐松,嘴馋之余皆想若是这等比赛,我也不差,还能甜甜吃个尽饱。
不多时,比赛结束,贾老爹与小树根分别得了吃得多与吃得快的头名,上前挑取归属冠军的第一等彩阄。
彩阄放置在彩台木板上,三行三列,摆放齐整。
彩阄木板计有三个,正对千衣蝶定下的冠军、亚军与季军。史大虎是管阄取阄人。
老胡再行上前,高叫:“老少爷们,上来几个识字的,给大伙读一读、验一验彩阄。这彩阄是我家小姐依梦中神仙指引定写的,里面好处尽有,你翻到什么就得到什么,不用担心作假,上面皆有府衙特刻的善缘红彩官印,哪怕你是抽到一个媳妇,赵家也是叫来丫环任你挑一个,包你小子第二年就抱个大胖小子。”
台上老家人十分逗乐,台下流民再无先前的疑忌与不安,尽皆兴奋,尽皆期待。
你推我让,流民中上来几个识字的,读得几个彩阄就是舌颤,彩阄虽没有媳妇可选,可最好的彩阄是五十两现银!足能买五头壮牛!!
老胡请人下去,说道:“不是老胡胡夸,这吃瓜只是个助兴,算不得正赛,所以这彩阄好得有限。现在咱们打乱,任你选一个。”
小树根随手点选中间一个。史大虎拿起交出。小树根打开给众人看,上写花田居五日餐券字样,代表着可在城内花田居酒馆免费吃五天,一天三顿,酒食是赵家与酒馆约定好并先交了钱的,折银十两。一天拿出二两银子用在吃喝上,中等人家都是做不到。
馋饿流民无比艳羡!
贾老爹挑了右上角的那一个。朱大虎取过递出。贾老爹当众打开,上写纹银十五两,比五日酒食要好一等,笑得合不拢嘴。
一流民是秀才,自人群中挤到台边,移到赵白玉边上,行礼道:“小生有礼,敢问赵公子,那千家姑娘缘何要写这等头彩?”
来人比自己年长,赵白玉回礼道:“原来是学兄,失礼了。小弟这表妹天生心窍混沌,却与仙家有缘,万事皆要行善,此回时疫之苦,便是神佛也动了侧隐之心,恰好府尊大人心忧百姓一力赈济安抚,便在梦中指点了些神机,彩阄由此而来,得了头三名就是与彩阄有缘,就都能在其中得到一份善缘,这便是本次大会名为善缘的缘由之一。学兄气度不凡,何不一试?五十两足可携家眷在城里安住半年。”
秀才闻言欣喜,待得第二场开始,借着近台之便抢先上去,要比吃得快。
此次小半是安排的人手,大半是流民中的老弱,虽然没有第一次的那么精彩,可矮子里面拔高个,依然有头三名分出。那秀才该是饿得厉害,时限内吃得最急,得了个头名,对着排列整齐的彩阄,一番犹豫后指向正中间的那个。
史大虎瞄向千衣蝶。千衣蝶竖起一根指头。
史大虎会意,伸手取阄,握在手心,将身前倾,亲切笑语:“秀才公,好彩头,这中便是中,他日中举及第,骑马游街。”
天下读书人没一个不爱听这话的,那秀才大喜,俯身行礼相谢。史大虎就势扶人,借着秀才的遮掩换了身上备用的彩阄,交给秀才。
秀才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真真写着五十两,官印盖得实,一时间疯魔了,大呼小叫,直说菩萨显灵。
没多会,这府尊主办、神仙结缘一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流民们连拘紧也没了,兴奋踊跃,皆要上台比一比。
善缘大会的热身赛至此方是真正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