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的病是陈年旧疾,因寒气入体,再加上后期毒素侵入所致。
以往时候,每至寒夜,便觉浑身冰冷刺骨,仿若置身于千年冰窖之中,四肢像是被无数冰针穿透一般,痛麻之感交杂。
那毒素似有条无形的丝线,顺着经络游走蔓延,所经之处犹如火烧油煎,可肌肤表面却透着渗人的寒意。
脸色时而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时而又泛出青黑之色,嘴唇乌紫干裂,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额间冷汗不断渗出,却又瞬间被寒冷的气息凝结成珠。
这病会让整个人虚弱不堪,连抬手之力也逐渐丧失,意识也时常陷入混沌模糊之态,仿佛已断绝生机一般。
这病对人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如果一直不得根治,那人便会慢慢被折磨死。死时形容可怖,甚是吓人。
回想第一次见到景王时候的样子,他那会应该已经是病发状态了,若是常人肯定就躺在床榻上做奄奄一息状了。可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病的人不是他,而是旁边那不断跳脚的老头。
哦,那老头是景王的家医,从景王年幼时候便跟随着他,一路看着景王经历各种磨难成长起来的。但是因为无法根治景王的病,每天揪心忧虑,把自己生生熬老了好几岁。
阿娇这段时日来给景王又施了几次针,帮助他逐步了清除五筋八脉里的寒气。剩下的积年毒素有点难清除,时间太久,清除得过快怕伤了景王的底子。阿娇将各种药材的药效都炼制到最大,又在系统“疾消丸”的作用下,想来不出几月,便能彻底治好景王的病。
算算日子,离科举放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柳原高中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这次他还能不能考中状元了。
“小丫头,想什么呢,怎么这么爱走神。”齐老头从旁边冒了出来,自从见识了阿娇出神入化的医术,这位就看阿娇的眼神就跟狼看见羊一样,感叹上天不公,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有这样一身好医术。
“当然是在想怎么治病了。虽然我天赋异禀,但也依然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才行啊。”阿娇一脸骄傲。
……齐老头脸抽了抽,好不知羞的丫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总不能老这样出来给人看病吧,将来总要嫁人的。万一让将来的夫家看到不喜怎么办?”齐老头又问道。
阿娇鄙夷地看着他:“想不到啊,齐爷爷,你活了一把年纪,怎么比我还古董啊?治病救人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怎么到了夫家眼里就成了容不得的沙子了?凭什么这治病救人的事只能由男的来做,女子行医便是大逆不道了?
我就是要打破你们的偏见,让你们知道女子不是只能依附于男子而活。女子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顶天立地的行走于这人世间。不是没有了男人宠爱的女子就都该死,女子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不要用太多的框架来束缚我,我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说得好!”
景王从一侧走了过来,“云大夫胸有天地,实在令我等汗颜。”
身体已大好的景王身姿挺拔,一袭华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往昔因病弱而略显苍白的肤色如今透着健康的红晕,双眸明亮深邃如同星子坠入,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浅笑,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
“云大夫医术精湛,不知将来有何打算?就留在宛平城这小小的医馆里吗?”
“据我了解,云大夫一家之前在凌云村安稳生活,突然间搬至宛平城,也没告知同村之人。不知是何缘由,云大夫可愿为我解惑?”
阿娇抬起头,看向景王。面冠如玉的男子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狭长的眼睛里透出微冷的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不愿错过眼前之人脸上半点的变化。
“王爷好敏锐的观察力,那不知,王爷还知道些什么呢?”阿娇抬起头,不甘示弱。
“本王还知道,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久前去参加科举考试。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到了宛平城。
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巧合呢?”
“又或者,你们来到这宛平城是意有所图?”
迎着景王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阿娇面不改色:“王爷可真会卸磨杀驴,我们怎么来的,你们不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吗?这个时候又来质问于我,怎么,是觉得您这病即将痊愈,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了,是吗?”
“云丫头,王爷不是这意思……”齐老头刚刚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听了云娇这话,有点替景王不平。
景王向他做了一个手势,并示意他回去。
齐老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期间还不断回头给云娇使眼色,挤眉弄眼地看着甚是滑稽。
“王爷对别人的事情都能了如指掌,不知对自己的事情是否也是一样呢?”阿娇抬起头,挑衅地看着景王。
“王爷身上的毒素在体内已有四五年了,王爷十六岁出征的时候还能大杀四方,说明这毒必然是在那以后才下的。那算算时间,让我来猜一猜,下毒的人不会是当……”
“慎言!”一双冰凉的大手迅速捂住阿娇那咄咄逼人的小嘴。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四目相对时,阿娇的心突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面容英俊而冷峻,让阿娇有点恍惚。
“莫要胡言乱语,有些话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景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娇挣脱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诱惑的笑容:“那王爷呢?王爷可甘心自己落得这种下场?头上悬着一把刀,长年安居一隅,那人若是念你好也就罢了,可偏偏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指不得什么时候头顶上的这把刀就会落下来。”
“以前你自觉药石无医,索性遂了那人的心愿,兴许还能保手下人平安。可现在呢?你身体大好,手下人又忠心耿耿。与其让这把刀时刻悬在头上,不如将它握在自己手里踏实,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来宛平城的确另有所图。我图的是这一世家人平安。但若有人不想让我如愿,那我也毫无所惧。拼得这一身姓名,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阿娇眼里迸发出的狠意让景王都为之一震。
景王深吸一口气:“你倒是很有勇气。今日的话我不想在别处再听到,不要以为这宛平城就是铁桶一个。”
阿娇双手抱胸:“王爷放心,我只是一个具有小小心愿的大夫而已,搅弄不了什么风云。与其关心我,不如把时间留给自己,问问心里的你的真实想法。人生短短,想干就干。”说完转身离开。
景王看着那个年轻女子潇洒得走开,眼中情绪如墨般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思绪翻涌,平静已久的心湖早已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