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未散,紫禁城东华门已驰出轻车数乘。
弘历身着常服,在数百名特勤局亲卫暗护下,与刑部尚书张照、兵部尚书傅鼐、礼部尚书杨名时一同抵临“北京政法大学”。
御赐匾额下,两厢楹联“铁律昭昭扶社稷,法绳赫赫正乾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张照禀道:“此校依皇上‘汇通中西法理,培育实务干才’所建,下设民法学、商法学、刑法学、狱政学、司法勘验学五门,师资既聘刑部资深郎中、大理寺推官坐堂授课,又延揽英吉利、法兰西、荷兰、西班牙等国留学归来的法学学子充任教习,中西律法兼收并蓄。”
弘历步入校园,正逢刑法学堂辩论,便循声走来。
堂内辩论正酣,刚从法兰西留学归来的刘墉指着墙上“司法独立”四个朱砂大字,朗声道。
“法兰西《圣日耳曼敕令》确立司法权独立运作之制,法官非经法定程序不得罢免,其最高法院可依法驳回违宪政令。
观我朝近年刑案,多有地方官员干预司法之例——如去年河南某案,刑部判官受制于地方高官压力,竟将‘恶意杀人’改判‘过失杀人’。
司法若不能脱离行政掣肘,何以确保审判公允?”
大理寺资深推官赵肃反驳道:“律法需贴合国情,我朝州县官兼理刑名,本为高效治民之道。
若效仿法兰西将司法独立,恐致基层治理割裂,反生效率之弊。”
刘墉从容展卷:“独立非孤立,乃专业分工之需。
法兰西法官终身制保障其不受外部干扰,专注律法适用。
今我朝既已引入辩护律师制度,若庭审仍受行政指令左右,则律师辩护、证据质证皆成虚设,司法公信何存?”
刑部郎中李为抚须沉吟:“法兰西律法制度可鉴,但需渐进改良。
如先明确法官独立审案之权责,再逐步厘清司法与行政之边界,或可避其短而取其长。”
弘历静立柱后,默默审视这场法理争辩背后的制度革新可能。
张照耳听辩论内容,掌心微汗,他自然知晓刘墉所言虽合法理,却暗触“皇权统摄司法”之忌口,余光频扫弘历面色,见弘历神情沉静如水,既无愠色亦无首肯,心下稍定却仍惴惴。
弘历听了一会,转身离去,行至庭院时开口询问:“眼下在校就读学子多少?”
“回皇上,系各省按制推荐,目前共有三百人在读。”张照忙俯身作答。
弘历强调:“当下民间律法人才严重缺失,务必加快培养!”
“臣遵旨!”张照高声应道。
弘历驻足回望学堂方向,忽道:“此校既名‘政法’,当容天下法理争鸣。
学子言论但依法度,勿以言获罪——朕要的是真才实学,不是唯唯诺诺之徒。”
“皇上圣明!”张照心头一震,忙应道。
弘历在张照引领下转至律法修订馆,见墙上高悬《企业法》卷轴,条款分“企业注册”“企业纳税”“合同规制”“财产保护”等多卷,朱笔批注间可见与西洋商律的参校痕迹。
张照见状,赶忙上前禀报道:“按皇上‘参西洋成法,补大清商规’之旨,目前刑部正参考法兰西的《商事敕令》、英吉利的《反欺诈法》、《汇票法》等法案对我朝《企业法》相关条文进行修订 。”
弘历认真审视着修订稿,看到新增的条款巧妙融合了西洋商法理念和本土商事传统,比如“要约承诺”借鉴了法兰西商事合同规则,又结合了本土“牙行保人”制度。
张照笑道:\"皇上,自《企业法》颁行,民间商贸行止规范有序,成效显着。
此法融西洋商法之优长,必能助我朝商路通达、百业兴旺!\"
弘历微微点头,拍了拍张照肩膀。
“学堂论辩见风骨,修订馆中显章法,卿担纲新政,功在社稷。”
张照慨然拱手:“皇上开‘汇通中西’之先河,臣不过执鞭坠镫。”
见天色还早,弘历在张照、傅鼐、杨名时陪同下,辗转京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皇家海军大学,皇家陆军大学四所学府。
清华大学校园里,学子们围聚廊下,或在黑板上演算《微积分要义》习题,或持铜制量器测算抛物线轨迹。
弘历路过“天文馆”,见师生正以西洋望远镜观测星象,短发随仰首动作轻晃,与星图石板上的公式光影交叠,一派“究星轨、探穹宇”的热烈气象。
北京大学内,图书馆前的西洋史研讨正酣,学子们环坐草坪,传阅着《论古代与现代的学习》译本,弘历驻足倾听,见他们从“伯罗奔尼撒战争”论及“大清边疆治理”,好不热闹。
皇家海军大学里,教官立于讲台上,手持《海洋自由论》译本朗声授课,黑板上绘着精密的“季风环流图”与“贸易航线坐标系”。
学员们端坐如钟,短发整齐后梳,目光紧盯着讲台陈列的六分仪、罗盘模型。
教室后墙陈列柜中,《航海日志》手稿与晒干的海藻标本并列,最显眼处摆着学员自制的“南洋商路风险沙盘”,小旗标注着“西班牙据点”、“荷兰据点”,尽显“心在四海”之志。
皇家陆军大学的操练场上,千余学员正行“千人俯卧撑阵”。
青黑短发如麦田起伏,臂部肌肉与地面震击声整齐如鼓点。
傅鼐低语:“皇上已巡视四时辰,恐龙体劳乏……”
弘历摆了摆手,阔步迈上检阅台,声如雷霆:“将士们,朕见尔等短发扬志,埋头苦练,心甚慰之!”
话音未落,队列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皇上万岁”。
待呼啸声逐渐平息,弘历接着说道。
“尔等可知,为何朕力主剪辫?”
弘历抬手扯过一名留辫旧军士卒的发尾。
“这三尺长辫,战时碍刀碍枪,匍匐时拖泥带水,敌兵拽住便能制命!更甚者——”
弘历指向校场边正在晾晒的病号服,“军医奏报,军中疫病七成起于发辫藏污!虱子跳蚤沿辫而入,士卒染病者十有二三,此等‘发患’,与敌军何异?”
弘历踏前半步:“看尔等如今的短发——”
指尖掠过排头学员发顶,“干净利落如利刃出鞘,格斗时无牵无挂,包扎时一览无余,更可每日濯洗去垢,疫病何从滋生?
昔年西洋红毛鬼笑我‘豚尾垂肩’,如今你们以短发示之,便是要让他们知道,大清儿郎的脑袋,不是用来拖辫子的,是用来顶天地、扛家国的!”
“皇上说得是!”一名曾染过疥疮的炮兵学员出列,褪下衣领露出后颈旧疤。
“末将去年因发辫生虱染毒,险些误了战报传递!
自剪辫后,身无疥痒,心无旁骛,方能专注操演新炮!”
弘历颔首:“这便对了!发辫长一寸,战力弱三分,短发短一寸,兵势强十分!”
全场振臂齐呼:“剪辫强军!剪辫强军!”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校场檐角残叶簌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