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达乌德被五花大绑浪浪呛呛的押进了中军大帐。
达乌德双眼的红肿还没有消退,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
即便他十分努力的睁眼也只能让上眼皮和下眼皮之间塞进一张纸,整个眼前都是一片模糊不清。
“跪下!”
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达乌德噗通一声跪下,他想说话但是嗓子火辣辣的疼,他试了好几次才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达乌德拜见大将军!”
齐亚德五十多岁一脸浓黑的络腮胡子,就和现在的伊朗人如出一辙。
“上次你打败仗说是昭武九姓内讧我饶了你,这次你是被什么打败的?”
达乌德沉默了一会咬着牙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唐军使诈用胡椒粉熏我们!我们实在扛不住!”
齐亚德被达乌德这荒谬的理由给彻底惹怒了。
“你在编织一个荒唐的理由!来人!拉出去砍了!”
达乌德一看慌了,连忙说道:“将军!属下没有撒谎!属下说的是真的!唐军确实是用胡椒粉熏我们。”
“赶紧拉出去!我不想听到他这么幼稚的谎言!”
一旁的独眼龙都摩度一看连忙说道:“将军!达乌德将军吃了败仗确实该死,但是请大将军让他把话说完再杀不迟。”
达乌德是齐亚德的亲信,齐亚德肯定不舍得杀他,齐亚德看有人出来说话于是说道:“既然叶护为了说话!你就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军法无情!”
达乌德吐了一口气然后把整个经过说了一遍,齐亚德看了看双眼红肿,已经看不见眼珠的达乌德叹了一口气。
独眼龙都摩度说道:“大将军!达乌德将军所有的安排都没有问题!只能说唐军太奸诈了!属下认为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难逃其毒手。”
齐亚德点了点头说道:“来人给他松绑!”
达乌德一听连忙磕头说道:“谢大将军饶命!”
齐亚德等达乌德松了绑说道:“你先回去休养。”
“属下遵命!”
随后达乌德起身转身离开,由于视力受到影响,达乌德半天找不到门在哪里。
齐亚德看到达乌德的狼狈样叹了一口气说道:“来人!送达乌德回去休息!找军医治一下。”
达乌德在一个侍卫的搀扶下终于摸摸索索的离开中军大帐。
达乌德离开后齐亚德陷入了沉思。
独眼龙都摩度一看连忙说道:“大将军!达乌德将军吃亏在空间狭小,如果有活动空间!此物将毫无作用,所以大将军不用担心。”
齐亚德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此物!我担心的是唐军的器械!上次唐军的床弩让我们吃了大亏,这次投石车让我们吃了大亏,真不知道唐军还有什么?”
都摩度听齐亚德说完也陷入了沉思,据他所知唐军器械是比较优良,但是现在优良的有点可怕,不但射程远装填速度太快了,特别是床弩的射程和装填速度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骑兵扛一轮床弩齐射可能有一半能冲到床弩的跟前,但是骑兵如果挨上两三轮齐射绝对完犊子。
齐亚德看了看都摩度说道:“让你查床弩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都摩度叹了一口气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唐军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器械!所有的器械都是波斯都护府自己制造的,但是凯明城查的很严外人根本连城都进不去,并且所有工匠的身份都是保密的根本就无从查起。”
齐亚德问道:“你觉得此战我们胜算有多大?”
都摩度说道:“大将军!我军强在兵多,并且还有强大的具装骑兵,唐军强在武器装备,所以只能说各占一半。”
“你有什么好的计策吗?”
都摩度沉思了许久说道:“有是有,但是还需大将军决定!”
齐亚德说道:“说来听听!”
都摩度摸了摸自己的瞎眼说道:“葛逻禄人说不定可以帮我们!”
“什么意思?”
“葛逻禄人好利!只要能给他们许下重利,他们必然会狠狠地给唐军一刀。”
齐亚德眯着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在我们双方对决的时候,让葛逻禄偷袭敌方中军?”
“正是!只要唐军中军大乱!敌军必然自溃!”
齐亚德一喜说道:“只要能办成此事钱财无所谓!”
“钱财不行!他们随时可能反水!只能许以他们无法反水的重利才行!”
“钱财不行?那是什么?”
“土地!”
“土地?”
“对!土地!葛逻禄所处之地贫瘠!我们可以向他们许诺!只要把唐军赶出楚河流域和伊犁河谷!伊犁河流域和楚河流域都给他们!”
齐亚德吸了一口凉气说道:“那可是你们突骑施的领地啊!给了葛逻禄你还怎么复国?”
都摩度独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说道:“赶不走唐军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先赶走唐军才有复国的希望,以后的事以后说,先解决眼前的事才是关键。”
齐亚德眼睛一眯说道:“叶护放心!只要办成了此事!大食一定帮你复国。”
“谢大将军!”
五日后碎叶唐军在李倓的带领下赶到了怛罗斯河,李倓没有进攻怛罗斯城,而是加固了怛罗斯河两岸的碎叶唐军大营。
对于李倓的举动下面的将领很是不理解,于是纷纷请战,但是都被李倓否决了。
张富贵是所有人中最心急的人,于是就找到了随军参军岑参。
“岑参军!都督为何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取了怛罗斯城?”
岑参笑了笑说道:“都督爱惜士兵,怕伤亡!”
张富贵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等到大食大军赶到恐怕就没机会了。”
“不会的!怛罗斯已成了孤城,即便大食和昭武九姓的联军到了也支援不了怛罗斯。”
张富贵疑惑道:“为何?”
“都督在怛罗斯河两岸立营,大食和昭武九姓联军就靠近不了怛罗斯河,只能驻扎卡拉套山山口附近,他们想支援怛罗斯就必须先破了怛罗斯河西岸的大营。”
张富贵一想确实如此。
“那什么时候取怛罗斯城?”
“随时可取!”
“既然随时可取!为何不现在取?”
“都督想留给高仙芝取!”
张富贵一听不乐意了说道:“这明明是自己的军功为何要让于他人?”
岑参想了想说道:“我们碎叶看似蒸蒸日上!但是我们根基未稳,我们要在河中立足需要和各国搞好关系,只靠蛮力不停的征伐不是上上之策,高仙芝在河中地区的名声已经坏了,再坏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打了一走了之,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下去,总不能天天打仗,明占硬抢别人必然反抗,潜移默化才能让别人无力挣扎。”
岑参说的张富贵有点不太懂,但是他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十日后高仙芝带着安西两万唐军军赶到了怛罗斯,随军而来的还有一万于阗国仆从军,葛逻禄六千骑兵,拔汉那由于接到消息比较晚到了现在还在准备粮草。
大食和昭武九姓的联军也赶到了怛罗斯,只不过看到碎叶唐军已经在怛罗斯河西岸立了坚固大营,于是就后退了五十里里背靠卡拉套山山口扎营。
高仙芝到了怛罗斯以后也是河岸两侧扎营。只不过高仙芝扎营的地方几乎是贴着怛罗斯城,东岸的营地距离怛罗斯城只有十里。
高仙芝对于李倓的安排甚是欢喜,所以高仙芝就找到李倓商量如何切怛罗斯城这块到手的蛋糕。
“郡王殿下为人厚道,这怛罗斯城高仙芝也不敢独吞,郡王殿下觉得我们各打两门如何。”
高仙芝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和李倓交换着意见。
李倓笑了笑说道:“波斯都护府兵力不足,还要备战后面的大战,所以怛罗斯这块蛋糕高帅自取就是。”
高仙芝一听心中有点疑惑,这白送到手的战功李倓竟然不要?
“郡王是何意?难道是觉得高仙芝抢功?”
李倓连忙挥了挥手说道:“高帅多心了!我只是觉得在怛罗斯城浪费军力实在不合适。”
高仙芝说道:“臣不太明白!”
李倓说道:“怛罗斯现在只是一个孤城,并且城中兵力有限他已经无所作为,我们只需正面击败大食和昭武九姓的联军,到时候怛罗斯必然开门投降,因此我们没必要在此浪费兵力。”
高仙芝想了想说道:“这个臣也是这么想,但是下面的将士面对唾手可得的战功有点躁动啊!”
李倓笑了笑说道:“虽然怛罗斯唾手可得但是攻城必然有损耗,我们兵力不来就不占优势,何必在此消耗呢?”
“那依郡王的意思当如何?”
“以我的意思我们直接开战,昭武九姓路上给联军又补充了一万援军,现在联军兵力达到了八万,并且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正在木鹿城给齐亚德征募援军,到时候联军兵力会更盛,而我们这六万人已经是极限了,因此我觉得我们现在开战是最好的时机。”
李倓说完高仙芝陷入沉思,唐军虽强但是恶虎架不住群狼,现在五万大军的补给全是靠波斯都护府在支撑,碎叶就是再富有也拼不过九国,毕竟人口在那里放着。
高仙芝说道:“这样也行!一战定输赢!迟则生变!趁我们现在处于优势!”
“既然高帅决定了,我多说一句上一次葛逻禄就背刺突骑施,并且后来为了钱财将突骑施权贵屠戮殆尽,葛逻禄人不值得信任,所以高帅一定要防着葛逻禄人。”
经李倓的一提醒高仙芝心里有了防备,于是说道:“臣明白了!我会注意防备的。”
等李倓离开后高仙芝立刻命人去给齐亚德送战书,同时将葛逻禄人从怛罗斯河西岸调往东岸,只让葛逻禄人看住怛罗斯城内的三千守军别让他们出来搞事。
李倓这边同样安排了两千人驻扎东岸的大营,并且还从韩素的三千骑兵里面抽调了一千精骑驻扎在两个大营中间,以防葛逻禄人搞事。
齐亚德接到高仙芝的战书,瞬间就为难起来。
他也想打的原因是怛罗斯里面困着三千大食军队,最主要的是怛罗斯如果失陷,唐军就有了前沿阵地,大食只能退回卡拉套山以西。
他不想打的原因是怕自己这边打不过唐军,虽然自己有三万兵力优势,但是唐军战力不容小觑,现在双方只能说是平手,他想等木鹿城的大食援军。
齐亚德拿不定主意只好把独眼龙都摩度叫来商量。
都摩度听完齐亚德的分析想了想说道:“大将军我觉得应该接战!”
“说说你的理由!”
都摩度说道:“首先唐军之所以不攻城怛罗斯,一是怕损耗兵力,其次是想逼着我们进攻他们的大营,这和野战比起来我们会吃大亏的,如果他们愿意出营和我们打阵地战我们为什么不同意呢?其二我们是联军,昭武九姓这次虽然是各国君王压阵,但是国王也是人,他们心里难道就没有小心思吗?时间越久越不安全,况且我们这么多兵后勤就是一大问题,那帮商人精打细算的,时间久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在供应粮草;其三就算木鹿城的援军到了,唐军看没有胜算不出营寨怎么办,我们到时候就算强攻打破了西岸的营寨,必定伤亡惨重,唐军退到东岸拒收,我们还有余力攻过怛罗斯河吗?怛罗斯城还是孤城。”
齐亚德恨恨地说道:“这个高仙芝太狡猾!两岸扎营不动一兵一卒就让我们既不能靠近怛罗斯河,又让怛罗斯守军不敢妄动,并且还留着怛罗斯不打,让我们处处被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都摩度说道:“唐人奸诈!精于算计,不过大将军别忘了我们还有葛逻禄一步暗棋,只要选对时机让他们从唐军背后来一刀子,唐军绝对扛不住,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能完胜,唐军也必然损失惨重,这样以来这棋就活了。”
“你可同葛逻禄约好了?”
“大将军放心!我已经让人在葛逻禄未到达之前同葛逻禄约好了!”
齐亚德握了握拳头说道:“好!那我们就接战!”
葛逻禄叶护获刺欸利发十分的懊恼,因为高仙芝的安排让他功亏一篑,他一双犹如饿狼的双眼凝视着穹顶一言不发。
许久!
获刺欸利发看向下面一个脸上一道长疤的文士,这个文士如果李倓在场的话一定认识,他就是和都摩度一起出逃的秦乞力。
三年前都摩度逃了,秦乞力被获刺欸利发给活捉了,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让获刺欸利发饶了他一命,并且获刺欸利发在秦乞力的帮助下除掉了葛逻禄中不安定分子,秦乞力一跃成为了获刺欸利发的首席谋士。
后来都摩度和秦乞力取得了联系,然后二人一个在葛逻禄,一个在大食,一直谋划着复国的大计,而这一次就是他们极有可能复国的一场战斗,只不过没想到出了变数。
“军师!高仙芝这是防着我们呀!我们是否要通知大食!”
秦乞力说道:“不可!我们等就是了!”
“等?”
“对!我们等!我们如果派人被抓了我们就暴露了!到时间大唐捏死我们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而大食不一样他们的人即便被抓了也是大食的事情,大唐和大食本来就是敌人,而我们咬死不承认,说是大食的离间计,这样一来我们怎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获刺欸利发听秦乞力说完“桀桀桀”笑了起来,笑得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文人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