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鉷看到李林甫的时候,李林甫正在中堂处理政务。
王鉷进门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林甫案前说道:“李相救我!”
李林甫抬起眼皮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在圣人面前给你求过情了,圣人也有心赦免你,但是你做了什么呢?”
王鉷此时此刻也是追悔莫及起身将手里的进表递给李林甫说道:“王鉷知道错了,不求李相在圣人面前给属下求情,只想请李相将臣的进表呈给圣人。”
李林甫拿起王鉷的进表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将进表放在了桌子上。
李林甫接着冷冰冰地说道:“救不了了!”
李林甫现在对王鉷可以说有点厌恶,因为进表的内容没有一点认错的意思,整个进表内容还是一直在为自己辩解。
说实话李林甫很讨厌这种人,就和李林甫讨厌那些腐儒一样一脖子的犟劲,他们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抬杠而抬杠。
杨国忠和和陈希烈接了圣旨大喜,立刻将王鉷以及王鉷的所有同党抓了一个遍,杨国忠没有直接审问王鉷,因为杨国忠知道王鉷嘴硬,于是杨国忠就先审问京兆府尉贾季邻和万年县尉薛荣先。
杨国忠看了看贾季邻和薛荣先微微笑了笑说道:“你们和王鉷做的那些勾当我都知道,如果你们能出来指证王鉷,我可以向圣人替你们求情。”
薛荣先冷哼道:“杨尚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国忠一点都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奏章交给了身边的狱吏说道:“你们自己看!看完了你们再说。”
薛荣先和贾季邻接过奏章一看立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奏章上写的就是王鉷命令二人杀害术士任海川和韦会的详细经过,时间、地点、经过完全正确,两人于是立刻就招供,并且把自己所知道的王鉷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全供了出来。
这两件杀人案的始作俑者就是王鉷和王焊。
王焊这个人倚仗着王鉷的权势在长安日益骄横,无法无天。有一次王焊结交了一个江湖术士任海川,这个王焊竟然让任海川给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王者之相,这让任海川吓的半死,一个臣子这样问绝对的是大逆不道。
王焊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王鉷也在现场,并没有责怪王焊,而是想杀人灭口。只不过当王鉷派人找到任海川的家里时,任海川已经提前逃离了长安。
这对于身为京兆尹的王鉷根本就不是事,王鉷立刻派人手下去追任海川,后来在冯翊(yi)将任海川抓获,接着王鉷就给任海川随便捏造了一个罪名处死了。
由于王鉷得势,并且处死的又是一个术士,所以没有人愿意为了得罪王鉷而去说这一件事。
但是后来王鉷的儿子王准倚仗王鉷的势力欺负驸马都尉王繇(yáo)和李隆基的长女永穆公主,这引起了王繇的弟弟王府司马韦会的极度不瞒,韦会于是就私下同人说要向圣人举报王鉷杀任海川一事。
可是没想到韦会的话被府中一个侍女听去,这个侍女就把事情私底下乱传,然后这事又被韦会府内的一个雇工听去,而这个雇工又和韦会有矛盾,于是雇工就把事情偷偷报告给了王鉷。
身为京兆尹的王鉷一听这还得了,于是就派兵抓了韦会,然后当夜就把韦会给勒死,接着第二天就用车载着韦会的尸体还给了韦家,而韦家对此却敢怒不敢言。
王繇和韦会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们的母亲都是唐中宗李显之女安定公主。安定公主先嫁王同皎生王繇,王同皎死了以后安定公主改嫁韦濯生子韦会。
在政治上所有的皇亲国戚基本都属于太子李亨的势力,太子李亨都处处被打压何况下面的小鱼小虾。
杨国忠拿了供词立刻去向李隆基汇报,李隆基没想到王鉷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于是以“心怀奸诈、包藏不测”之罪下诏将王鉷赐死,王焊杖毙。
金凤楼
明珠进屋的时候达奚盈盈正在逗弄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童子,童子衣着和平常百姓家的孩子差不多,肤色也不像是富人家的孩子细皮嫩肉,如果细看会发现童子眉眼间和李倓很像。
“娘亲吃糖!”
幼童将桌面上的一颗石蜜放到了达奚盈盈的嘴边。
达奚盈盈用嘴接住童子递过来的糖,宠溺地说道:“修远也吃!但是不能吃太多明白了吗!”
童子有些不太愿意。
达奚盈盈接着说道:“这次你可以带一些回去吃!但是要有节制一次不可吃太多。”
“好!”
童子这才高兴起来。
“小主子!”
童子听到明珠的声音回过头连忙扑了上去喊道:“姨母!”
明珠一把将童子抱起来说道:“修远想姨母了吗?”
“想了!”
“修远真乖!”
达奚盈盈听到明珠的声音抬起头,然后对着屋外喊道:“来人!”
一个侍女进了屋。
达奚盈盈说道:“你带着少主去外面玩一会。”
“遵命!”
童子说道:“娘亲一起去!”
达奚盈盈说道:“你先去骑马打仗,一会娘亲就去!”
“好!骑马打仗了!”
童子说着就一蹦一跳的往外走。
明珠看了看童子的背影说道:“小主子!奴婢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少主的事告诉王爷!”
达奚盈盈沉思了一下苦笑道:“王爷知道了肯定会把我和修远接到碎叶,可是我们娘俩去了能做什么?只会低人一等受人以白眼。”
明珠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如此你为何要将少主养在农家,我们又不是养不起,我都觉得你不是少主的亲娘。”
达奚盈盈微微笑了笑说道:“小孩子小的时候绝对不能惯着,吃的苦根本就不算苦,长大了受的罪才是真的罪,在我身边我会把他宠坏的,那样就是害他。”
明珠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达奚盈盈回过头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明珠咬了咬嘴唇说道:“王鉷自缢!王焊被杖毙,李林甫和杨国忠彻底撕破脸,不过……。”
明珠没有说下去。
达奚盈盈眉头皱了皱说道:“不过什么?是不是出了状况?”
明珠说道:“除了我们参与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此事!”
“谁?”
“太子!”
“太子?”
“根据尤凌传回来的消息,最后给王鉷收尸的人是裴冕,而这个裴冕在收完尸以后去见了李辅国,裴冕极有可能是太子安排在王鉷身边的奸者,并且“勿伤王大夫”也不是我们的死士喊的。”
达奚盈盈瞬间沉思起来,如果太子李亨参与了邢縡谋反一事,所有的事实就解释的通了,因为邢縡的父亲鸿胪少卿邢璹出自东宫,他们的这场阴谋对准的主要人物就是王鉷,除掉王鉷让杨国忠和李林甫火拼。
达奚盈盈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子谋划之人好厉害!我们差点弄巧成拙。”
明珠说道:“尤凌说这次事件的整个谋划很有可能出自李泌之手。”
“李泌?”
“是的!王爷临行前特意交代过尤凌一定要注意李泌的一举一动,如果长安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必然出自李泌之手,去年圣人命他供奉东宫,他如今一直在太子手下做事。”
达奚盈盈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长安的水这么深,随后问道:“我们有没有暴露?”
明珠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达奚盈盈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现在给王爷去封密报!”
明珠拦住达奚盈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写上去。”
“什么事?”
“朔方副节度使李献忠(阿布思)叛唐的事。”
“我知道!”
杨国忠整死了王鉷,不但给了李林甫致命的一刀,而且杨国忠还兼任了王鉷所有的职务,但是杨国忠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就是那两本奏章到底是谁给他的。
杨国忠想不明白只好找魏仲犀询问。
“魏员外你说这两本奏章到底是谁给我的?”
魏仲犀笑了笑说道:“谁最恨王鉷就是谁给的!”
杨国忠眉头一皱想了一圈说道:“杨慎矜?”
魏仲犀摇了摇头说道:“杨慎矜确实恨,但是鞭长莫及根本不可能手伸这么长。”
杨国忠又想了想说道:“王繇!”
魏仲犀又说道:“王繇恨但是他没这能力和胆量。”
杨国忠实在想不明白说道:“魏员外就别打哑迷了!”
魏仲犀说道:“东宫!”
杨国忠吃了已经说道:“东宫?”
魏仲犀说道:“东宫和我们的心思一样想弄死王鉷,因为弄死王鉷就是断李林甫一条手臂。”
杨国忠一听沉思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我被他们当枪用了?”
“非也!只能说合作!”
“什么意思?”
“没有邢縡、王焊谋逆和这两本奏折,杨尚书能扳倒王鉷吗?”
杨国忠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能!”
“他们没有杨尚书出力也弄不死王鉷,只能说双方为了一个目标合作而已,我们只是跑跑腿动动嘴而已,但是东宫可没少死人啊!”
杨国忠一想确实如此,心中不由得畅快起来。
魏仲犀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以后我们和李林甫之间的争斗恐怕就摆到桌面上了!”
杨国忠沉声道:“无妨!这是早晚的事!”
魏仲犀沉思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李林甫倒了,恐怕我们和东宫有可能就会由朋友变成敌人。”
杨国忠微微笑了笑说道:“没事!只要圣人活着李亨永远起不来。”
李林甫现在的状况就像是一头非洲草原上年迈的雄狮,在他的四周是成群结队的鬣狗。
李林甫年轻的时候面对敌人是游刃有余,但是现在他已经力不从心,众多的敌人慢慢逼近、不停的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咬上一口。
李林甫和别人斗了一辈子他也不想就此认输。
李林甫拿出一本空白的奏章,酝酿了一下开始写奏章,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李林甫放下笔拿起来看了一遍觉得十分不妥,然后又看了一遍,接着随手放在蜡烛上点燃,接着扔到了火盆里看着火一直将奏章烧尽。
李林甫重新拿了一本空白奏章,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顷刻之间就将奏章写完。
李林甫等血迹晾干,然后将奏章合上,接着又用火漆将奏章封上,然后又找了一块红布将奏章包好。
“来人!”
李林甫的老管家推门进了屋。
“主人!”
李林甫起身走到看管家面前站定说道:“李宏你跟了我有三十年了吧?”
“回主人的话再有半年就三十五年了。”
“你跟我这么多辛苦你了!林甫在这里谢谢你!”
李林甫说完对着老管家躬身一礼。
李宏一看连忙跪地说道:“主人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李林甫将李宏扶起,接从桌案上将红布包递给李宏说道:“此物你一定要妥善保管,我死之后如果天下大乱,你务必要寻一可靠之人将此物呈于圣人,如果圣人过世你就去小唐国找岫儿,让他将此物呈于小唐王,如果天下太平等你百年之后烧掉此物。”
老管家一听李林甫这是在交代后事呀,李宏一瞬间老泪纵横说道:“主人!您……”
李林甫立刻打断李宏的话说道:“我没事……咳咳咳……”
李林甫话还没有说完就咳了起来,并且咳的李林甫直不起腰。
王鉷的死让李亨喜极而泣,因为自从被立为皇太子以来,面对李林甫的迫害,李亨一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李亨也有过反抗但是到头来都是损失严重。
李亨对着李泌深深一礼说道:“亨得先生犹如高祖得张良,先主得孔明。”
李泌一看连忙回了一礼说道:“微臣当不得殿下如此盛赞。”
“先生不用谦虚,先生当的如此赞誉!!”
李泌没有再因为此事再继续争论。
李亨接着问道:“先生认为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李泌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亨想了想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看杨国忠和李林甫内斗?”
“对!我们万万不可入局太深,入局太深我们可能将难以脱身。”
“好!一切听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