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耳边依旧有隆隆水响,他想睁开眼来,却只觉眼皮有千斤重,费了好大的劲才张开一条缝来。
眼前的景物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姜远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湖泊的岸边,下半身还浸在水里。
姜远用力的甩甩脑袋,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脑子里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他记得当时从山崖之上跳下深且急的大溪时,刚一入水便觉水底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在拉扯着他往下走,任凭他怎么挣扎也脱不开身。
接着,三喜也重重的在身旁砸下,两人被同时吸入一股暗流之中,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姜远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时,却又突然浮出了水面,但双眼却看不到一点光亮,如坠入宇宙虚无中一般。
姜远目不能视物,却感觉到水流越发的湍急,只能随波逐流,尽量将脑袋伸出水面,心中却是恐惧不已,暗猜有可能是被溪中漩涡吸入地下暗河了。
无尽的黑暗中,除了震耳欲聋的水流声,以及刺骨的寒意外,姜远再无其他感知。
巨大的恐惧感从姜远的心底泛起,这种绝望之感令他几近窒息。
但这种绝望并没有持续多久,姜远随着水流漂了个把时辰后,突然只觉脑袋重重撞上了一块石头,双眼闭上前,心里啥念头没有,只有一句话,我特么要完了。
到得再次醒来,姜远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湖泊的岸边。
姜远用手摸了摸身上,真实的触感传来,才确定自己还活着,并非灵魂脱体。
姜远用力的翻了个身,想爬起身来,双脚却没有知觉不听使唤。
“完了,这不会是残了吧!”姜远咬着牙,用双手插进淤泥中,借着双手的力向岸上爬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下半身完全从湖水中脱离开来。
姜远努力的坐了起来,用手使劲的掐在两条大腿之上,只觉腿上有微弱的刺麻感传来,这才长松一口气。
还好没残,只是两条腿被冰冷的湖水冻得失去知觉了而已。
悬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姜远用手使劲的搓着两条麻木的腿,直到剧烈的刺痛感传遍全身,这才做罢。
姜远舒缓了两条腿,这才打量起这个湖泊来,只见这湖泊并不大,也就几百亩大小,湖中心的位置有巨浪翻腾,想来那处便是地下河的出口处了。
湖泊周边,除了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山脉,其余三面皆是良田,青绿色的冬麦苗像一张绿毯,微风吹过,如绿浪起伏。
姜远休息了半个时辰,两条腿上的刺痛与酸麻之感渐消,这才爬起身来,在湖边四处寻找。
他记得清楚,三喜也与他一同被卷入了地下河之中,只是不知道被水流带到何处去了。
姜远踉踉跄跄的在湖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丛枯败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一个黑衣人。
姜远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只见一个苍老的脑袋架在芦苇根上,脖子以下浸在水中随浪而动。
“这不是那卖笋的老家伙么!”
姜远爬上前去,先用两指探了探许永茂的鼻息,发现许永茂虽气出得多吸进去的少,但还没死透。
姜远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将许永茂拖上岸来,找个平坦的地方放了。
姜远见得许永茂的肚子鼓得老高,心道这老家伙此来倒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喝了一肚子水,也算不亏了。
姜远心中嘀咕着,手下却是不敢怠慢,照着许永茂的肚子就是一阵猛按。
许永茂老口一张,像个人形喷泉一般,腹中的水尤如那湖中的地下水出口,哇哇的往外涌,一条小鲶鱼也被从口中喷了出来。
姜远挤压完许永茂腹中的水,却仍不见他醒来,不由得也有些着急起来,扳开他的嘴检查了一番,除了那条被他吐出来的小鲶鱼,并无其他异物,便想给他做个人工呼吸。
却又见得许永茂那口老黄牙,牙缝中还卡着一根鲶鱼须,却是怎么也下不去嘴。
就在此时,姜远听得芦苇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一下提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处湖泊离白翰堂私造兵械之地有多远,若是此时被白家的私兵发现,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反抗。
姜远轻轻捡起一根插在淤泥中的枯木棒,屏了呼吸趴在一丛芦苇之后,只希望不要被人发现。
“咳咳…”
好死不死,一旁的许永茂却在这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又吐出一条小鲫鱼来。
“这老东西是来吃鲜鱼自助餐的么!让那些一整天钓不着一条鱼的钓鱼佬情何以堪!”
姜远暗骂了一声,暗道要糟。
果然,芦苇丛中那窸窸窣窣之声,在许永茂的咳嗽声响起时便戛然而止。
“哦呜…”
芦苇荡里传来一声鸟叫。
姜远闻声愣了片刻,也发出一声:“咕咕…”
这是回南关边军斥侯特有的暗号。
芦苇丛深处的动静便大了起来,一个满身是泥的黑衣汉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出现在姜远面前。
“东家!”
那汉子一个抢步,跪倒在姜远身前,声音哽咽:“东家,您还活着啊!”
“你怎么说话的?!我不活着,难道死了?”姜远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三喜擦了把眼泪,语无伦次的道:“小的是说…您怎么还活着…不,您…活着就好,不然小的也没法活了…”
三喜看得活着的姜远激动异常,他随姜远出来,负有保护姜远之责,若是姜远出了事,他哪还有脸活着回去。
即便三喜回去了,独臂老李等人也饶不了他。
“挺大个个子,哭啥。”姜远笑骂道:“你特么的是边军精锐,别娘们似的。”
三喜认真点着头,便上来扶姜远:“东家,也不知这是何地,咱们得尽快找个村落歇脚,这天又要下雨了。”
姜远道:“谁知道这是哪,估摸着还在肃江县内,咱们得尽快去往肃江县城,只要进了城,谁也奈何不得了咱了。”
姜远这话说得没毛病,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白家杀他就杀了,谁也不会知道。
即便去到村落中,姜远若露了行踪,以白翰文的性格,也定然会将姜远等人弄死,然后再屠村灭口。
但若是回到肃江县,只要姜远表明身份,白翰文再牛叉,也不敢在县城中公然围杀一个侯爷。
“你们谁来救救我这个可怜的,无助的老人家。”
三喜扶着姜远要走,却听得躺在一旁的许永茂有气无力的呻吟。
“老家伙,你的命也挺硬的。”姜远啐了一口,道:“三喜,背了他一起走。”
“多谢候爷相救。”许永茂喘着粗气道。
姜远骂道:“现在认识我是侯爷了?先前你在鹤留湾不是装聋子么?”
许永茂这才知道姜远一早就认出他的身份了,想来,来此探查,也是姜远故意引他与柔儿来的。